长乐宫。
风过殿角,铜铃声清越,却透着彻骨的凉意。
窦太后薨逝后,这座宫殿便换了主人。
新主人王娡,不好熏香。
殿内只余金玉木石的冰冷原味。
田蚡瘫软在宣室殿的消息,比风还快。
王娡端坐主位,指尖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蝉,脸上无波无澜。
她谁也未曾传召,只静静坐着,像一尊等待祭品的冰雕。
内侍通报:“陛下驾到!”
刘彻一身玄色常服,步入殿内。
宫人们无声退下,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母后。”
刘彻躬身行礼,姿态是恭敬的,脊梁却是笔直的。
王娡没有让他起身。
她的目光凝在玉蝉上,声音平滑如冰面。
“哀家听说,丞相今日在宣室殿,给你跪下了。”
“是。”
刘彻答得坦然。
“为何?”
“朕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朕问他,大汉的将士,是只知有将军,还是该知有天子。”
王娡摩挲玉蝉的手,停了。
殿内死寂。
这寂静是一张拉满的弓,弦上搭着无形的箭。
王娡在瞄准,刘彻在等待。
他们是母子,也是天下最顶尖的两个弈者。
终于,王娡抬眼。
那双曾助她从平民之女攀上后位的眼,此刻寒意逼人。
“彻儿,你是在借田蚡的嘴,敲打整个王家?”
刘彻缓缓直起身,迎上母后的目光,脸上浮现一抹苦笑,近乎委屈。
“母后明鉴,朕若真想动舅父,何须等到今日?”
他向前两步,声音压低,带着母子间才有的亲近。
“当年辽东大火,淮南王借题挥,舅父与群臣一同逼宫,朕可有过半句怨言?”
王娡的眼神没有丝毫软化,反而更加冰冷。
“所以,今日你羽翼稍丰,便要来清算旧账了?”
她冷笑一声,话语尖刻。
“彻儿,你以为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真是为了江山社稷?”
“别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你只是想把权力,从我们王家手里,夺回去。”
刘彻脸上的苦笑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母后,第一次现,亲情这张牌,已经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