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武安侯府数十名家奴,扛着丞相府的旗幡,浩浩荡荡开赴城南。
他们以魏其侯“年老体衰,不宜操劳”为名,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侵占了窦婴名下最肥沃的百亩良田。
那面象征着当朝丞相的旗幡,耀武扬威地插在了魏其侯的土地上。
消息传回,魏其侯府门前,窦婴的旧部故吏义愤填膺,与田蚡的家奴当街对峙,剑拔弩张。
府内,庭院。
窦婴一身素衣,静静立在枯败的槐树之下,宛如一尊风干的雕像。
门外的喧嚣,辱骂,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名跟了他数十年的老仆,双膝跪地,声音颤。
“主君!田蚡那厮,这是要踩着您的脸面登天啊!”
窦婴缓缓闭上眼。
周遭的一切嘈杂,仿佛都离他远去。
许久,他睁开眼,浑浊的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只吐出一个字。
“等。”
老仆猛地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重重叩,无声退下。
兰林殿内,棋盘纵横。
刘彻执黑,卫子夫执白。
郭舍人快步入内,压低声音将城南之事禀报完毕。
刘彻面色不变,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黑子,悬于棋盘之上,迟迟未落。
“子夫,你看这长安棋局,如今是何态势?”
卫子夫凝视着棋盘,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温润的白子。
“豺狼当道,猛虎卧病。”
她将白子轻轻落下,动作轻柔,却恰好堵死了黑子的一处关键气眼。
“虎虽卧病,余威尚存,爪牙仍在暗处。豺狼看似得意,却不知自己早已是那网中之猎物。”
刘彻的目光从棋盘移到她的脸上,眼底浮现一抹兴味。
“哦?此话怎讲?”
“豺狼身后,还有一头更沉不住气的母狼。”
卫子夫抬眸,目光平静如水,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母后最是爱护舅父,见他行事如此乖张,必然心焦。更何况,淮南王女刘陵,本就是母后心头的一根刺。若妾是母后,定会想个法子,快刀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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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看着卫子夫落下的那枚白子,那一步棋,既是防守,亦是引诱。
是绝杀。
“比如?”
“比如,为舅父寻一位家世清白、性情温顺的正妻。”
卫子夫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燕王有一女,年已及笄。此举,上可安母后之心,中可断舅父与淮南王府的勾连,下可为丞相府添一位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于情于理,陛下都无法拒绝。”
刘彻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