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廷出面,自是不可能让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齿轮织机自是按约扣下,但为表泱泱大国风范,朝廷还是让苏州府商会给了他们几个方子,让马丁和霍夫曼带回国。
“沅珠姐真的给了?”
谢敬元道:“给了。”
他也不知怎得,在马丁和霍夫曼狼狈回国後,他一人逛到了谢家织染园的小学堂这里来。更是“不经意”失神,等到了姜早出来。
既然“偶遇”,也没必要故意视而不见,姜早便与谢敬元在学堂外交谈片刻。
谢敬元道:“是给了,但又好似没给。”
“给了假方子?”
谢敬元摇头:“这倒不是,方子是沈沅珠精挑细选在官府那备了案的,既经官府那边,就不会故意给出假方子。
“不仅如此,给的还都是上好的,因为沈会长将这几个方子跟齿轮织机一起,放在了苏州府商会的後院,任是谁人都可以观看研究。”
“咦?”
姜早有些疑惑。
她困惑时一双眼会显得略圆,谢敬元看了片刻,别过头去。
“我说一方子你就知晓了。”
谢敬元道:“染色取云山山阴坡五年生茜草根,用糯米酒浸泡七日,染色後将布料置于松烟窑洞内熏蒸三日,再用陈年雪水冲洗,竹编棚内阴干,最後以檀木箱贮存……”
姜早听着,微微惊讶:“咦。”
谢敬元看着她的表情,又道:“还有染後需铺在三年以上老宣纸密封熏蒸,以及用鼠须笔蘸铁锈水勾画,甚至还有普洱膏染色……”
便是姜早从未去过西洋,也觉得外头未必有这些东西。
可她还是问道:“西洋人也喝普洱,有普洱膏吗?”
谢敬元摇头:“没有。”
“他们可会酿糯米酒?”
“我在那边的时候,未曾见过。”
“那松烟窑洞丶檀木箱丶竹编棚……”
谢敬元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都不曾见过。”
姜早闻言,唇边绽放出一个克制的笑容,“沅珠姐是很厉害的,她一直就很聪明。这方子反正咱们是给了,齿轮织机也留下来了,但他们染不出,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吧?”
谢敬元看着她的脸,神色中有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嗯,不是。”
“如此就好。”
姜早一笑,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一段纤细柔弱的脖颈。
谢敬元看着,转过头去。
昨日兄嫂来问他的终身大事,他不知要怎麽回答。
谢泊玉提到姜早,他才知晓姜早没有将他当年给过放妻书的事,告诉任何人。
所以无论是名义还是律法上,姜早都还是他的妻子。
八年前,他娶妻娶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八年後……
谢敬元看着眼前人,眼中露出浅浅笑意。
可随後他又微微叹息。
这追妻路,也不知他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