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缝里泄露出的那句裹挟着冰碴与毁灭气息的话语——「灭顶之灾」,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为刚刚经历过生命奇迹般共鸣的夜晚,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微站在门外,端着水杯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书房内的灯光熄灭,顾夜宸沉稳的脚步声走向卧室方向,她才如同惊醒般,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清道夫”计划……最终目标……灭顶之灾……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盘旋,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张巨大的、危险的网,正在缓缓收拢,而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或者她腹中的念安。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追赶、坠落和顾夜宸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眸。
第二天清晨,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精神有些恹恹的。顾夜宸显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在她用餐时,沉默地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推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
早餐后,林微习惯性地走向画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这是能让她感到片刻安宁的气息。她站在画架前,画布上是一幅刚刚起了草稿的新作,灵感来源于昨晚那强有力的胎心——一片混沌深邃的底色中,一点蓬勃的、跃动的鲜红,试图捕捉那种生命初绽的震撼。
她沉浸在线条与色彩的勾勒中,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纷扰。或许是想够到高处想要涂抹的色块,或许是无意识地向后移动寻找更好的视角,她的脚跟不小心绊到了身后为了保持画材干燥而临时放置的、小型除湿机的电源线——
“啊!”
一切生得太快!
林微只感觉脚下一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声脱口而出的同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画室门口疾冲而来!
顾夜宸原本只是惯例在去书房前,过来看她一眼,却正好撞见了这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爆出惊人的度,在她后背即将接触坚硬地板的瞬间,长臂一揽,猛地将她捞进怀里!
由于惯性太大,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顾夜宸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肉垫,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地板上,出一声闷响,而他箍在林微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呃……”顾夜宸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林微惊魂未定地趴在他胸膛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她能感受到身下男人紧绷的肌肉和那坚实胸膛传来的、同样急促的心跳。
“先……先生!”
“太太!”
守在门外的李护士和一名保镖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室内的景象,脸色瞬间煞白。
顾夜宸没有理会他们,他甚至顾不上自己背后的疼痛,双手急切地扶住林微的肩膀,将她微微推开一些距离,深邃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紧张,声音因为后怕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摔到哪里了?肚子疼不疼?有没有撞到?”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目光如同扫描仪般,焦急地在她全身上下逡巡,尤其是护在她小腹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微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破碎的恐慌震住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声音还有些飘:“我……我没事,你垫在下面……你怎么样?撞到哪里了?”
她挣扎着想从他身上起来,查看他的情况。
“别动!”顾夜宸低吼一声,制止了她的动作,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般,扶着她的腰,让她慢慢从自己身上挪开,坐到一旁的地板上,而他自己则忍着背后的钝痛,迅坐起身,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她身上。
“李护士!”他声音嘶哑地命令,“检查!立刻!”
李护士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跪坐在林微身边,熟练而快地进行初步检查,询问她是否有腹痛、下坠感、见红等任何不适。
林微配合着,心跳渐渐平复,除了受到惊吓和手肘在倒下时轻微蹭到地面有些红外,确实没有任何其他不适,腹中的孩子也似乎没有受到惊扰。
“先生,太太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明显外伤,腹部无压痛,暂时没有流产迹象。”李护士仔细检查后,谨慎地汇报,“但建议还是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顾夜宸紧绷到极点的下颌线,这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但那眼底的惊悸和暴戾,却丝毫没有减退。
他不由分说,打横将林微抱起。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强硬,仿佛只有这样紧密地抱着她,才能确认她的真实存在,才能压下心底那滔天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