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战略会议室里,死寂,如同被抽干了空气的真空罐头。
墨菲的最后一个词——“存在时间”,像一枚无声的、概念层级的炸弹,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引爆。它炸碎的不是血肉,而是比血肉更基础的东西——希望、意义、以及对“明天”这个词最基本的信任。
张铁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表情。他一生都在与看得见的敌人作战,畸变体、叛军、狂信徒……他用钢铁和纪律铸就壁垒,守护人类。可现在,他的敌人,是“逻辑不兼容”。
你要如何向一段即将被删除的代码,开枪?
巴图,那个来自荒原的雄狮,此刻也失去了咆哮的力气。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斧,那柄劈开过无数怪物头颅的武器,在“最终校准”这个词面前,脆弱得像一根枯枝。
科尔文和鹰眼,这两个昔日的宿敌,如今并肩站着,脸上是同一种灰败。他们曾为了不同的秩序而战,却现自己所扞卫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更高维度存在眼中的“错误数据”。这比任何背叛都来得更彻底,更伤人。
“所以……”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张铁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金属里挤出来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
墨菲虚弱地点了点头,他已经连摇头或者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靠在墙上,像一滩融化的蜡,随时会滑到地上去。他看到了世界的终极真相,而这个真相,几乎烧毁了他的灵魂。
等待。
等待被“优化”。
等待自己的存在,连同所有的记忆、情感和挣扎,被一个冰冷的程序,从现实的硬盘里,彻底删除。
绝望,不再是某种激烈的情绪,而是一种缓慢渗透进骨髓的、冰冷的物理状态。它让空气变得粘稠,让光线变得暗淡,让心跳都变得多余。
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之中,医疗舱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
医疗床上,零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抽搐。
他没有醒。他的意识,仍旧漂浮在那片由孩子们用思念构筑的、脆弱的金色海洋里。但有什么东西,从外部,从世界的底层,强行入侵了这片宁静的避难所。
是他在蜃楼绿洲吸收的,那部分属于“世界病毒”的核心数据残片。
在零的意识深处,这些残片,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被墨菲刚刚解读出的“最终序列”的真相所激活。
它们……产生了共鸣。
【校准……开始……】
【正在同步……世界模板……】
【搜索冗余变量……定位……】
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系统指令,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零的精神核心。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服务器,正在被一个无比庞大的更新包,强行灌入数据。
而他自己,就是这个更新包里,第一个要被修复的……bug。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数据流噪音的嘶吼,从零的喉咙里爆出来。他的身体表面,金色的代码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窜动、闪烁。他那刚刚被孩子们勉强缝合起来的“存在”,正在被再次撕裂!
“零!”
灰鸦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想用自己血肉的温度,去对抗那冰冷的逻辑病毒。
她的触碰,依旧是那个最有效的“锚”。
零那即将崩散的身体,因为她的拥抱,暂时稳定了下来。但他的意识,却在那片数据的风暴中,被冲刷到了一个全新的、他从未触及过的领域。
他“看”到了。
在那片由“世界病毒”残片构筑的信息洪流中,他看到了一个坐标。
一个绝对的、唯一的、在整个世界的底层代码中,不断闪烁着的……奇点。
它像一个灯塔,在数据的黑暗海洋中,指引着所有“修正”指令的方向。所有的现实畸变,所有的规则改写,所有的“最终序列”程序,都是从那个点,被广播出来的。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