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家家户户都关了灯,谢黎踉踉跄跄地上了楼,他的肩膀猛地撞到了墙壁,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艰难地插进钥匙孔里开了门。
他回到了那栋公寓,这里已经接近半个月无人踏足,谢黎耸动着鼻尖,苦茶的气味几乎消散殆尽。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若是有人也在这件屋子里,一定会被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吓一跳,谢黎没有开灯,径直往卧房走去,那里残留的气味会比客厅更馥郁一分。
月光照得他脸颊酡红,谢黎刚走进卧室便摔了一跤,摔在了床边,他坐起身来,用侧脸蹭着柔软的床铺,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忽的,他抬起了头,眼睛变得明亮,伸手拉开面前的床头柜,在里面翻寻着什么。
不多时,一只白色的塑料小猫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他将小猫身下的开关打开,说了到家后的第一句话。
“哥哥,我好怕。”
他的声音发颤,身子也开始抖,眼泪从眼角划过,没于纯白的床单,只余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不怕不怕。”青年温柔的电子声响起,小猫脸上露出(T-T)(^v^)的表情,渐渐发出莹莹微光,为这栋房子点亮了第一盏灯。
晕光带着谢黎回想起了今晚,夜色越深,忘忧酒吧内便越是疯狂,DJ的激昂音乐声像是要把屋顶掀翻,舞池中形形色色的脸上,都染上了饱含颓靡的颜色。
201包厢内,谢黎俯下身,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一一拾起,这是他哥哥着急离开时,不小心摔碎的。
他们的关系也在今晚,跟这盏水晶琉璃一样,支离破碎。
“暴露了?”包厢门再次被打开,酒吧老板叼着根烟笑着走上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哎,真有意思。”
谢黎抬起眼,无言地看着老板,眼神里充斥着凶戾。
“这么凶看着我干什么。”老板嬉皮笑脸,“不过说真的,那一巴掌打得真响嘿,半个舞池的人都看着你俩。”
谢黎将玻璃杯小心地用外套包起来,坐在沙发上,徐徐地倒着酒,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情绪,“大老板现在是专程来嘲笑我吗?但就算我被初雪发现了,你也没有任何机会。”
“狗崽子。”老板沉着脸色骂了一句,随即又由阴转晴,坐在谢黎旁边,“我年纪大了,懒得去争去抢,我再年轻个十年,能有你什么事?”
更别说这小崽子骗就算了,还骗的这么过火。
“懒得听你放屁。”
谢黎拿起另一个崭新的玻璃杯,将初雪开了一半的酒倒进去,他摩挲着杯身,澄澈金密般的颜色在杯子里晃荡,跟学长的眼睛一模一样。
谢黎仰头一倾,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滑过杯壁,猛地灌进了喉间,卷起一阵滚烫的浪潮。
他原是不喝酒的,可苦闷却堵在他的胸腔里,只能用冰冷的酒去一遍遍地麻痹自己。
“唉。”老板将嘴边的烟取下,烟头怼进烟灰缸,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即拍了拍谢黎的肩膀,“今晚请你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谢黎倒出第二杯酒,又是一口就冲进肚子里。
“今天晚上,你别扣他工资。”
“咦——现在还挂念这个,谢家是不是专生痴情种啊。”门外陆陆续续开始送酒进来,老板小酌一杯,“你妈当年——”
老板话说到一半,背后一阵阵发凉,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谢黎紧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给他活埋了。
老板流着冷汗,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老板见谢黎不说话,自顾自地给了点“过来人”的经验。
“要我说,你跟他也接触三个多月了,这期间总是两个身份来回切换,别说初雪,我都觉得瘆得慌,现在初雪对你的信任值太低,你说破嘴皮子他都不会相信你的,要我说你就别装了,说不定还能有奇效。”
“不装了……吗?”谢黎趴在公寓的床上嘀嘀咕咕。
老板最后一句话回荡在他的耳边,他轻轻用拇指指腹抚摸着塑料小猫的后背。
“哥哥。”他喊了一声。
“我在。”青年的声音很甜。
“哥哥。”他又喊了一声。
“我在呀阿黎!”
谢黎眼睛里的泪水干透了,他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哥哥牵手。”
初雪小猫v着张脸,将塑料小脚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