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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难过就不醉不归吧（第1页）

第88章难过就不醉不归吧

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悲伤故事，并不会撼动麟京繁华的夜生活，不管日头正旺的时候发生过什麽，只要太阳一落山，吃喝玩乐的地方总是爆满，就连空气里都洋溢着一股醉生梦死的迷幻气氛，好像只要将瓶子里升腾的气泡倒进杯中，再一饮而尽，就可以不在乎过去，也不管明天，而且实际上，灌了太多酒精的结果甚至是连当天晚上发生过什麽都记不得，这才是真正的超越了条条框框，完全活在时间的缝隙里了呢。

李赴昭听着身後那群人已经喝到完全说不出一句整话，还嚷嚷着要进行下一轮，不由得为这群人的胃担忧起来，都这样了真的能挺到下一轮吗？

“都说让你去包厢里休息了，”酒馆老板递给他一盘新做出来的小菜，“今天客座人很多，吵得很。”

“没事，我喜欢热闹。”李赴昭微微笑道。

要是放在平常，他肯定不会留在这儿忍受过分吵闹迷醉的环境，早就上一边躲清闲去了，但是今天有点例外，他怕就这麽把自己扔进包厢，也会和司徒椴宁一样郁郁寡欢，一个劲儿地自己灌自己，李赴昭并不喜欢那种大脑仿佛不受控制地脱了缰的感觉，总感觉会搞出什麽大乱子。

虽然他也想不到，自己这倒霉催的人生中，还有什麽会比现在面临的问题更难处理的。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间隙，老板这双眼睛也算是好用，一下就看到了李赴昭手背上的一道血痕。

“你这……怎麽搞的？”

“嗯？”

大概拆那座铜像的时候划到了手，当时一整个肾上腺素飙升，根本没注意这点小伤，现在李赴昭才看到。

他倒不是在乎这点皮肉伤，都快风干了，又没伤筋动骨的，完全不成问题，可看到这道伤，他就是由内而外的恶心，好像真的被那个破烂雕像诅咒了似的。

李赴昭原本不信这些东西，但架不住总是有人在耳朵边上念叨，他现在一闭眼，眼前都是米丽玛那近乎于疯癫的模样，可仔细想来又真是觉得好笑，一个杀人凶手居然还要诅咒自己？难道不是在她杀人的瞬间，自己就已经被她诅咒了吗？要不然，怎麽会和宋其索扯上关系的……

看他貌似呆住，老板就要取医药箱帮他止血，李赴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摆摆手，叫他别忙了。

“就这麽点小伤，还用得着医药箱？随便擦擦就行。”

“随便擦擦？”老板可不敢听他的话乱来，抽出张酒精湿巾递给他，“最起码消消毒吧，你可别破伤风死我这儿了。”

“放心，哥们儿小命硬着呢。”

就这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能看出李赴昭兴致不高，老板和他是老相识了，这人平常什麽样老板心里清楚，自然也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怎麽了？有什麽事吧？”老板上下打量他，虽然话说的就像是普通朋友在调侃，但眼神着实有点暧昧不明，“我都说了别跟治安官走太近吧……是不是给人家当探子受的伤？真是一句好话都不听。”

猜的还真是准！但李赴昭没想说这些，而是拿起餐碟里的一片薄荷嚼了起来，清透的薄荷味道冲开萦绕在脑袋里的繁重思绪，他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而後问老板，道：“哎，我问你，你相信命运吗？”

听上去是句很虚幻，又非常不符合李赴昭这个人的问话，但他就是好奇，也实在是想知道，别人到底是怎麽看待所谓命运的。

难得听他谈起这些，老板也是兴致勃勃，靠着吧台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反正，我是很相信，不过我不会说这是命运使然之类的，我会说，这是缘分。”

如果把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冠上“命运”的名头，那人生难免会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虚无感，积极争取没了意义，殷切的期望也成了笑话，既然人生的路都是定好的，那干嘛还要努力呢？可如果将这些称之为缘分，那就可以在结束一段感情的时候安慰自己：是缘分没到，不是我做的不好。区别就在于，前者会逐渐让人失去力气去争取，而後者还能站得起来。

听着很像借口，但人这辈子总得找个理由开导自己吧，不然呢，又不能真的钻牛角尖钻到死，该放过自己的时候就放自己一马。

“不过我也很清楚，缘分不能强求……”说着，老板瞄了李赴昭一眼，而後又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也并不是遇到了就要在一起。”

李赴昭不是傻子，就算喝的快醉了也还是脑袋灵光，他扭过头，笑着抿了一口酒，随口说了句：“是啊，不过有的时候可能也不是没缘分，只是为了保持友谊，不想挑明吧。”

他又怎麽不知道老板对他有心思，但老板这种人和小乐不一样，和小乐不说清楚，他就会总是想办法粘着你，甩都甩不掉，要是拖到後面再说他还会质问为什麽不早说清楚，是不是玩弄感情，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留面子全都说破，反倒对谁都更轻松些，至于老板的情况，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谁都能当做没察觉到，装成一个钝感力十足的傻瓜。

所以老板吃了个虚无缥缈的闭门羹，也没有很生气，而是转而调侃他：“我是说你和小乐！”

“别提了！我和他可没缘分哈！”李赴昭气急败坏地龇牙咧嘴。

不过话说到小乐，李赴昭这才想起来，离司徒椴宁出事也有段时间了，那个时候杂事太多，宋其索还病重，他根本就抽不出空管小乐，其实怎麽说他也应该把话说清楚才对，毕竟人家还帮了这麽大的忙，也算是自己搭了份人情进去。

不过真是想想就鸡皮疙瘩狂起，也不知道这孩子会跟自己要什麽奖励，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个能过审的要求啊！

“他人呢？那麽爱凑热闹的家夥怎麽不见他过来？”

“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他妈妈好像身体不舒服，回家看他妈去了。”

“嘁……”李赴昭撇撇嘴，“没想到这小混蛋还挺孝顺。”

话都说到小乐，老板自然会顺着往下说，小乐这几天也挺麻烦的，家里企业出了问题，估计他母亲也是因为这个才身体不好的。

“企业？”李赴昭一愣，“他家什麽企业？”

“你不知道？他父亲是晗岭科技的董事长，要不然这孩子哪儿来这麽多钱。”

一句话简直是平地炸雷，瞬间，李赴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机械性地把嘴里这口酒吞咽下去，耳朵里面轰轰作响。

对哦，他认识小乐快两年了，每天总是小乐小乐地叫，都忘了这孩子原本是姓崔来着。

等一下，这麽说来，司徒椴宁那天刻意把小乐支走，根本就不是怕丢人现眼，而是怕小乐知道真相？所以崔力维夫妇参与其中，陷得如此之深，却唯独没让自己的儿子去过那个该死的康养中心？

话说到这里，实在是不得不为米丽玛夫人的行为逻辑感到一阵好笑，她心心念念拜那个赛博神仙，却根本不让自己的儿子碰一星半点，那她到底是真心觉得这东西能保佑自己，还是只是为了将心中的罪责感转嫁出去，不愿意面对事实罢了？

事已至此，李赴昭甚至提不起精神去愤怒，那种被事实暴击的眩晕感这段时间就根本没消失过，而且比起震惊小乐的身份，李赴昭甚至有点害怕，假如他今天真的没忍住选择手刃仇敌，那受伤的就不止有一两个人了，他会在报仇雪恨的同时，失去尚未开始的爱情，失去朋友，进而失去自由，失去前途，最後失去自我，他甚至都不会得到复仇的快感，因为李赴昭很清楚，这一切并非杀了米夫人就能了事，他要找到那个藏在最後面的人，更要找到无处不在的AI在哪里，进而堵住它，再也不让它出现，因为它才是诱使父母死亡的罪魁祸首。

话说到这里，真的是不得不庆幸，他当时在街上遇到了宋其索，如果没遇到他，光是靠李赴昭自己的力量调查，绝对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可名状的AI在暗中作祟，一定会按照给予他的一次又一次暗示，去干掉米夫人，然後再被暗示着，成为一个反社会的恐怖杀手。

可就算是这样，李赴昭还是觉得有点委屈，替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委屈，也替这麽多年一直期盼着那一天到来的自己感到委屈，行吧，就算自己的人生是自作自受，那父母呢？妹妹呢？

送走了一波客人回来的功夫，老板感觉被阴暗的灯光照着，李赴昭的脸上似乎有一道闪而过的光亮，他赶紧低头看这个几乎喝到半醉的人。

“哎，你没事吧，你怎麽……”

好像哭了？

李赴昭迟钝地擡眼看看他，没吭声，只是抹了把脸，仰头把酒全都灌了进去。

“我……当然没事啦！”他强撑着扯出一丝笑容来，“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今天晚上，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