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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第1页）

第72章

天光渐亮，医院走廊里开始有了细碎的脚步声。初清屿几乎是一夜未眠，稍微阖眼休息了片刻，便又匆匆回到了病房。她看到谢轻衡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床边，只是眼底添了些许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

“小衡，辛苦你了，守了一夜。”初清屿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感激，“你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我看着。”

谢轻衡摇了摇头，站起身，将椅子让给初清屿，动作依旧温和有礼：“阿姨，我不累。言澈的体温刚降下去一点，还需要观察。”

他的目光落在初言澈依旧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问道：“阿姨，言澈他……是不是肠胃一直不太好？医生说他有些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胃部问题，而且……他似乎吃得很少。”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很久了。在基地，他注意到初言澈对食物总是兴致缺缺，餐盘里的东西常常剩下大半，以前只当是他挑食或者为了控制体重，但结合昨晚的胃出血和医生的话，显然没那麽简单。

初清屿闻言，眼眶瞬间又红了。她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愧疚和心疼。

“小澈他……不是心理上厌食。”她缓缓开口，语气沉重，“是小时候……生活太苦，被我……被我疏忽，硬生生养成的习惯。”

她擡起头，看向谢轻衡，眼神里满是苦涩：“他爸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着他，那会儿工作忙，常常顾不上他。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回家看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饭也没吃……问他，他就说吃过了，或者不饿……”

初清屿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他知道我忙，知道我累，所以从来不吵不闹，饿了不会说，不舒服也不会说，什麽都自己忍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对吃饭没什麽概念，也没什麽欲望，好像身体不需要似的。是我……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照顾好他……”

她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满是自责。

谢轻衡静静地听着，胸腔里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他想起初言澈在基地时，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对谁都带着点疏离；想起他训练时那拼命的劲头，仿佛不知疲倦；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丶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隐忍……

原来，那些坚硬的外壳和别扭的傲娇之下，藏着的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碎的过往。不是因为娇气，不是因为任性，而是因为过早地体谅了生活的艰辛，习惯了用沉默和忍耐来面对一切，包括忽略自己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他不是不想吃，是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不吃”也能熬过去。

谢轻衡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看着初清屿悲痛自责的样子，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放得更加温和：“阿姨，这不怪您。您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言澈他……很优秀，也很坚强。”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初言澈身上，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以後……我会看着他的。”

这句话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初清屿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麽超出队友情谊的东西。但她看着谢轻衡那双沉静却坚定的眼睛，看着他一夜未眠守在这里的疲惫，最终什麽也没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复杂的感激和一丝隐约的期盼。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初言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沉了些，呼吸平稳，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不少，只剩下失血後的苍白。

谢轻衡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驱散倦意。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憔悴的脸，脑海里回响着初清屿的话。

“饿了不会说，不舒服也不会说，什麽都自己忍着。”

所以，昨晚那骇人的高烧和咳血，也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他忍了又忍，直到身体彻底崩溃的结果。

这个认知让谢轻衡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不是对初言澈，而是对那个让年幼的他不得不学会忍耐的世界，也对自己……没有更早丶更细致地察觉。

他回到病房，初清屿正用棉签蘸着水，小心地湿润初言澈干裂的嘴唇。

“阿姨，我来吧。”谢轻衡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和棉签。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指尖偶尔会不小心触碰到初言澈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初言澈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偏了偏头，像是要躲避那扰人清梦的触碰，又像是……在寻找更安心的热源。

谢轻衡的动作顿住，看着他这无意识依赖的小动作，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戳了一下。怒火消散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一种更加清晰的决心。

他放下棉签，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丶用指尖极轻地拂开初言澈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他的侧脸和初言澈苍白的脸颊上，勾勒出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面。

初清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悄背过身，再次抹了抹眼角。

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而有些习惯，也需要用更多的耐心和温柔，去一点点纠正。

谢轻衡知道，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倔强又习惯隐忍的家夥，醒来後大概率又会竖起全身的刺，拒绝所有的关心和靠近。

但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看着初言澈沉睡的容颜，在心里轻声说：

以後，你的任性，我来兜底。你的身体，我来照顾。

你再想一个人硬扛，我绝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