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共是三百两银子,我知道,肯定不够,”陈叔山低声道,“恳请小公子帮小人这一把,小人愿与您签下卖身契,从今往後,小人这条命,就归您了!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吩咐一声,我陈叔山但凡犹豫一下都算我没种!”
说完,他又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
包厢内一片寂静。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明瑾,想要知道他对此事是个什麽想法。
明瑾注意到,张牧冲自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显然是并不赞同他帮陈叔山蹚这趟浑水。
“别跪了,你先起来吧。”他想了想,有些苦恼地对陈叔山说,“我理解你想救妹妹的迫切心情,只是这趟出来,我们几个身上都没带什麽钱啊。”
“小公子……”
陈叔山咬着牙,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他是个不怎麽会讲话的家夥,方才那番话,已经是准备了半天才面前说出口的。
听到明瑾这番话,陈叔山以为明瑾不同意,找了个理由委婉拒绝自己,他低垂着头,垂在身侧的拳头像是要捏碎自己的指骨。
但最终,他颓然地泄了力气。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自己无能。
陈叔山抹了把脸,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哑声道:“打扰了。”起身便要离开。
“唉等下,我有说过不帮你吗?”
陈叔同身形一顿,猛地转身:“小公子答应了!?”
明瑾看向张牧,张牧抱臂冷哼一声,偏过头去:“看我做什麽?反正你小子向来都是这德性,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也不长记性。”
“这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嘛,”明瑾笑道,“元栋和李司,你们俩怎麽看?”
荀婴沉吟片刻道:“此乃义举,我支持明兄。先前我帮人抄书,攒下了一些钱,之前家中母亲也有一些积蓄,足够应急了。”
李司也跟在他後面点了点头:“茶庄里的钱大部分都归大哥和爹娘他们管,但我要是临时预支个几十两银子,基本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明瑾又看向张牧。
张牧没好气道:“看我干嘛?我穷得很,也不像某些人一样,最爱管别人的闲事。”
“我可是你最好的兄弟,怎麽能算别人?”
明瑾朝他一摊手,“给钱。”
张牧:“…………”
他骂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恶狠狠地拍在明瑾掌心:“最多就这些了!别的没有!”
“瞎说,我知道你肯定还有。”
眼看着张牧要跟他急眼,明瑾嘿嘿一笑,激流勇退,转身对着已经愣在原地的陈叔山说道,“我们四个加一起,临时也就只能给你凑个三四百两,多的实在没有了。”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这边,最多能出个二百两左右。
还是那句话,明家不缺钱,但是他明瑾缺钱啊!
二百两银子,这个数字不少了,江南许多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个数。
但如果他是正当理由花出去的,明瑾心想,他爹搞不好一高兴,还能让他再额外赚点劳工费呢。
陈叔山忙道:“够了,这麽多足够了!”
他红着眼睛,双膝一弯就又要给明瑾下跪,被这回有了准备的明瑾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扶住了。
“行了,不瞒你说,本来我们这趟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明瑾笑道,“没想到你还提前找上我们了。”
陈叔山正色道:“小公子……不,小少爷切莫说‘请’字,实在折煞小人了,但有要求,直接吩咐便是。”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知小少爷是哪家的公子,可否告知小人名字?”
“别什麽‘小人’不‘小人’的,我不爱听这个,”明瑾摆摆手,“我叫明瑾,在云英书院念书,接下来书院要办一场蹴鞠赛,你应该听说过吧?”
陈叔山恍然:“听过。原来您是明家的公子,怪不得!”
明老爷在同行那里的名声有多臭,在普通百姓那里的名声就有多好——
江南近一半的慈善堂都是明家开的,就算是从外地来的旅人,遇上了什麽难处,哪怕身无分文,也能到明家开的食肆去讨碗白水面填饱肚子。
明家的掌柜,从不会像其他地方的掌柜那样,动辄吆五喝六地赶人。
“书院里有个我很讨厌的家夥,叫魏金宝,是魏相家的小儿子”明瑾说,“我们被他妨碍组不齐队伍,我兄弟还跟他立了军令状,没办法,实在找不到人,就想着找你来帮忙了。”
他很坦然地把魏金宝的身份说了出来,又问道:“怎麽样,敢吗?”
陈叔山抱拳行礼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明瑾已经发现了:这人虽然有个类似于街头霸王的诨名,但无论是模样长相还是行事作风,都是妥妥的游侠风范。
“好,爽快!”他笑道,“我也是见你这人讲义气,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你手下的兄弟,也都个个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才愿意帮上你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