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凑得极近时,能在眼角处看到一两条隐约的细纹。
但就连这细纹,也加深了男人身上成熟的魅力,自那微妙的神态举止间,透出一股稳练丶持重的风神骨气来。
就像是一坛尘封多年的老酒,馥郁勾人的酒香随着时间的沉淀盈满地窖,叫明瑾那颗年少不安分的心,也愈发蠢蠢欲动。
好想丶再靠近些……
明瑾的嗓子突然干渴起来。
闻着那熟悉到几乎能刻入骨髓的淡淡草药香,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宁先生形状优美的薄唇,看得太过出神,没注意到晏祁的喉结也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手套遮掩住了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晏祁闭了闭眼睛,忽然深吸一口气,垂眸放下茶杯。
力道比平时重了些。
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明瑾,他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眼神乱飘起来。
“那,那个,先生今晚要不要留下用晚饭?我叫大厨烧些您爱吃的新鲜莼菜炖鲫鱼,还有竹笋老鸭煲……”
“不必了,”晏祁说,“我还有事,等下便回去。”
“……哦。”
明瑾失落地垂下脑袋。
这几年来,在教学之外,他和宁先生真正意义上的深入交谈其实并没有多少。
明瑾越靠近对方,越觉得宁先生仿佛一个谜团,一团不可捉摸的雾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看不见摸不着。
究竟什麽人,会在自己府上养那麽多奇珍猛兽?
那些老虎丶孔雀和凶猛的细犬,每天光是吃喝就足以掏空寻常京城的富足之家,更别提训练繁育了,宁先生究竟是如何养得起它们的?
明瑾从未见他做过生意,或是从事什麽工作。
除了木云女侠外,他甚至连个上门拜访的朋友都没有。
每次明瑾去府上找他,宁先生不是不在家,就是独自坐在书房或是茶室里,一人,一灯,一盏茶,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对此,明瑾既高兴,又惶恐。
高兴之处在于他可以独占宁先生一人,惶恐则是因为,他觉得宁先生活得太辛苦了。
几年下来,明瑾早就察觉到,宁先生的心中,似乎一直装着一件大事——就像诸葛丞相为了北伐鞠躬尽瘁死而後已一样,对于宁先生来说,一定也是那种,甘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完成的毕生夙愿。
明瑾虽然不理解,但他尊重宁先生的想法。
只是,他不希望宁先生为了这个目标,甘愿牺牲自己的人生,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一块石头。
他想要告诉对方,自己会一直陪在他左右;
无论发生什麽,都还有他明瑾在。
可明瑾总觉得,自己越是努力靠近,似乎就离宁先生越远。
这让他不禁有些气馁。
明瑾不愿就这样放弃。
但他觉得,自己得好好思考一段时间,改变一下追人的方法了。
否则这样下去,就算再过八百年,他也用不上张牧送他的那些不传之秘啊!
“後天旬假,你来府上吧,”晏祁让自己尽量忽略明瑾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口吻依旧平静淡然,“下人多买了糕点,我不爱吃那些。”
实际上,若是明瑾再细心点,就会发现每次晏祁找的借口都大同小异。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那些“多馀”糕点,无一例外,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但明瑾还沉浸在阴影之中,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必了,”他勉强笑了笑,站起身来,胡乱编了个借口,“旬假那天我和张牧他们约好了要出门踏青,抱歉先生,没办法过去陪您了。”
“……无事,我叫人把糕点给你送来。”
又是张牧。
这些年来,对于张牧这个名字,晏祁可以说是不能再熟悉了。
明瑾最好的兄弟丶同窗和一起长大的发小,无论大小事明瑾都会跟对方讲,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只会把自家孩子带坏,这小子的爹还是个男女荤素不忌的主……
晏祁表面平静,实则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
看来光是让那小子在羽林军里被狠狠操练,还远远不够。
——就得把人打发得远远的,最好离京三五年都回不来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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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张牧:[小丑][小丑][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