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无关。
《无声之境》後期制作完毕,进入宣传期。俞瑾萱的生活回到了熟悉的轨道:赶通告丶拍杂志丶出席品牌活动,偶尔看一眼经纪人递过来的新剧本。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她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丶无懈可击的俞影後。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她开始下意识地留意娱乐新闻里关于那个名字的消息。祁念凭借《无声之境》的出色表现和之前在选秀节目积累的人气,事业稳步上升,接到了几个不错的代言和综艺邀约。媒体通稿里,她总是笑容灿烂,活力满满,被称为“元气新星”。
俞瑾萱看着屏幕上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偶尔会晃神。那笑容依旧有感染力,却似乎少了点曾经让她心慌丶又让她隐秘眷恋的丶孤注一掷的专注。
一次顶尖时尚杂志的周年庆典,几乎半个娱乐圈的名流到场。俞瑾萱作为压轴嘉宾之一,身着高定礼服,从容地走过红毯,在签名板前留下优雅的身影。进入内场,她在主办方安排的位置落座,周围自然是顶级的导演丶制片和同为超一线的艺人。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俞瑾萱熟练地应酬着,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馀光。
祁念也来了。她作为近期上升势头迅猛的新人,获得了邀请。她穿着一身某轻奢品牌的当季裙装,得体又不失俏皮,正被几个同龄的年轻偶像和经纪人围着,谈笑风生。她似乎适应得很好,在这个名利场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俞瑾萱端起香槟杯,浅浅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她看到有相熟的制片人走过去和祁念打招呼,祁念应对自如,笑容恰到好处。
很好。俞瑾萱想。她正在成为这个圈子合格的“演员”,不仅仅是戏里。
就在这时,祁念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这边,与俞瑾萱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一刻,俞瑾萱清晰地看到,祁念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一点迅速被压下去的波澜,然後,她极其自然地丶仿佛只是掠过无关紧要的风景一般,将目光移开,继续和身边的人谈笑,仿佛什麽也没有发生。
没有躲闪,没有留恋,甚至没有了在剧组後期那种刻意的疏离。
是一种真正的丶彻底的……无关。
俞瑾萱握着酒杯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绵长而陌生的酸胀感。
她忽然想起,那条被她留在杀青宴走廊装饰架上的真丝手帕。它现在在哪里?是被服务员收走了,还是……被她最终又捡了回去?
俞瑾萱不知道。
庆典活动按流程进行,颁奖丶表演丶互动环节……俞瑾萱作为重量级嘉宾,上台为年度最佳电影颁奖。她站在璀璨的舞台上,看着台下星光熠熠的人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寻找那个身影。
她看到祁念坐在离舞台有些远的位置,正微微侧头和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麽,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向舞台方向。
俞瑾萱收回目光,念出获奖影片的名字,脸上是完美无瑕的丶属于影後的微笑。
活动结束後,在媒体簇拥和工作人员护送下,俞瑾萱走向专属休息室。在走廊里,她再次与祁念迎面相遇。这一次,祁念身边只跟着一个助理。
两人脚步均是一顿。
“俞老师。”祁念率先开口,语气礼貌,带着对前辈的尊敬,笑容标准,挑不出任何错处。
俞瑾萱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再无他言。
擦肩而过的瞬间,俞瑾萱闻到那丝极淡的丶与她同系列的冷冽木质香调,从祁念身上掠过,很快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回到休息室,门在身後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俞瑾萱走到化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丶眉眼间却难掩一丝疲惫的女人。
她赢了麽?维护了所谓的界限,守住了自己冰封的领地。
可为什麽,她却感觉像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不顾一切想要靠近她丶温暖她的女孩,终于被她亲手推回了她应有的丶光芒万丈的轨道,不再以她为中心旋转。
助理轻声提醒该离开了,下一个行程时间紧张。
俞瑾萱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所有的脆弱和恍惚被瞬间压下,她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俞瑾萱。
“走吧。”
她率先走出休息室,步伐沉稳,背影依旧优雅而孤独。
只是,在那无人可见的内心深处,一片雪花悄然落下,落在曾经被一缕暖风拂过的荒原上,无声无息,却带着彻骨的凉意。
命运的齿轮依旧转动,咬合着既定的轨迹。而那场始于一场“耍大牌”误会的交集,似乎真的走到了尾声。至少,表面如此。
至于那深埋于冰层之下丶未曾言明便已夭折的悸动,与那归还手帕时决绝的背影,或许只会成为漫长岁月里,偶尔泛起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