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箭上有……”
温聆筝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觉唇间被一指覆上,随之从中擦过的是苦涩的药丸。
“这是辟毒丹。”
双眼一夕睁开,映入温聆筝眼帘的侧颜凌厉如漠北霜雪。
他紧抿着唇,稍凉的耳尖跟随林间的风声轻轻颤动,犀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不曾移开。
分明身处阳春三月,可白昼的光也掩不去那人赤手接住的箭矢下,绽放的朵朵艳丽。
“裴凛?——”
“别说话!”
环在温聆筝後腰上的手倏然一紧,裴凛松开箭矢,带着她向右撤了两步。
又闻林间风声鹤唳,箭光乍起间,别在腰间的长剑突兀出鞘,裴凛单手搂住姑娘的腰,将之护在怀里。
他的剑气凛然,犹胜昔年,似受北境霜雪浸养,力透千钧,带着一往无前之势,顷刻间将飞来的箭尽数斩断。
沉默地瞥了一眼横躺在脚下的断箭,裴凛的眼神如冰霜骤结。
又是这种箭!
——不久前荒原外的两军对垒中偷袭他的箭!
春日的香山,嘉木繁茂,五道黑影从隐约的树影中走出。
他们的箭筒已空,手上的箭弩不知何时换成了软剑,在细弱的光晕下闪着寒芒。
局势一触即发。
那人根本无暇他顾,温聆筝只觉他环在她後腰上的手又紧了一寸,眨眼间,天旋地转。
风声混杂着兵器交缠的声响在温聆筝耳边环绕回荡。
她看见几道无形的软刃被他手中长剑堪堪挡下,锋利的剑气甫才消弭,转瞬而来的却是更加凌厉的攻势。
纵使裴凛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刻以一敌五,却也艰难。
剑光划破空气,殷红的血珠被随之抽出。
鲜红刺目的血像是一根利刺扎在了温聆筝心头,一抽一抽地疼。
她没忍住落下泪来,沾湿了裴凛的肩头,似与他的血混进了一处。
“裴凛,别管我了!”
“你快走,你快走……”
对面几人攻势愈急,又是一道软刃袭来,眼瞅着就要落到温聆筝身上,裴凛连忙回身以长剑抵挡,不防之际,又添新伤。
可他只稍稍瞥了一眼,全然不在意,反而安抚似地用下巴轻摩挲着怀中姑娘的发。
“阿筝,闭上眼,别看这些!”
“我不会丢下你的,别害怕,相信我!”
少年的声音不紧不慢,混在铿锵的刀光剑影之中,温柔而有力。
温聆筝鼻间一酸,方才奔逃间的种种惊惧不安终归消散。
她伸手回环住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带着哭腔的声音时断时续,“对不起对不起……”
察觉到了姑娘的变化,裴凛先是一愣,再看向那五人时的目光却寒凉尤甚北国雪,“你们,真该死!”
似是被拂至逆鳞,年少为将,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将军,一招一式中都带着迫人的气势,银白的长剑带着寒光眨眼间削去一人头颅。
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四溅,另四名黑衣人心头一凛,可眼前骤转的局势却不容他们迟疑。
剑光险险擦过发梢,温聆筝的眼皮越来越重,馀光能瞥见的,只馀下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颚。
呼啸而过的风打在她的耳畔,她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混沌。
恍惚中翻出了回忆,那是宣仁十t年的夏末,他们成婚不过三月,一同经水路至临安去接敬哥儿归家。
江南文风昌盛,临安犹为繁华。
秦楼酒肆鳞次栉比;
西湖歌舞连日不休。
二人抵达老宅时,天色已晚,裴准并其妻小宋氏领着敬哥儿相迎。
那日正逢七夕佳节,用完晚膳,四人起了兴致,带着敬哥儿去了西湖游船。
模糊的记忆里,依稀间是两岸绿树上飘飞的彩色绸带,是满湖镶金带玉刻着鸳鸯戏水的簪花游船,更是波光粼粼的并蒂灯火,溢彩流光。
两岸的酒家早早地挂起了灯盏,伴着往来人群的喧嚣声,纵是精致瑰丽的琉璃宫灯似也染了几分烟火气,更有好嬉者在岸边搭起戏台,邀诸人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