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聆筝的目光渐渐变得肆无忌惮。
她仔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出征前夕的模样。
那时,正值金秋。
他披着银甲,站在院中。
满院的枯叶簌簌而下。
他从白日站到了黑夜,她仍不肯见他。
她不想听他解释那个女子是从何而来,更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纳妾二字。
她初嫁他时不是没有替他张罗过,是他自己拒了的!
她不是石头,他们成婚六载,他对她的好,她心知肚明。
她早就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对他真心交付。
她接受不了他纳妾。
那于她而言,是他的背叛。
回忆翻涌间,那封带着血渍的家书也跟着浮现。
像是泡在水中的棉絮,满心的愧疚让温聆筝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她,那个姑娘的身份,另有缘由。
他是想和她说明白的,可她自己赌气不肯听。
他为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即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怕她此生困于府宅;怕她往後因膝下无子受人欺凌;怕她失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更怕她不愿在死後仍冠以他妻之名。
他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金银财宝,田産铺面,什麽都没落下。
那封他在死战前留下的家书,是他签好的和离书。
泪水打湿眼睫,温聆筝恍然回神。
她看着裴凛,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裴二公子。”
生疏而又恰到好处的见礼给了温聆筝低头掩去泪痕的时间。
“你?”
裴凛有些无措。
自幼长在权力倾轧的中央,藏在裴凛张扬桀骜的外表下的,是他的对世事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僞装。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见她的悲伤。
可是为什麽呢?
他明明不认识她。
“你认识我?”
裴凛微微蹙眉。
“不认识。”
温聆筝摇摇头,掩去了其间万千情愫。
裴凛默默打量着她。
她的皮肤很白,与廊下的雪相比都不遑多让。
她看着很瘦弱,若在北境,只怕一阵风就能给她刮倒。
所幸她有一双极亮的眼,像是北境夜里的星子。
如今这双眼里,倒映着他。
愣了愣,裴凛默默夺过身後随从的手炉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