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火星子从阿钊眼底冒出,阿则收起饼,习惯地拿手拍开阿钊的视线,“流民,就该有流民的样子。”
阿钊盯着阿则收起的饼,又瞧了瞧三娘和行云。
似乎除了他和三娘,另外两位都是三日滴食不沾的狠人……
他的气焰瘪了下去,不情不愿地将目光转回,破旧的草鞋磨着沙地,露出的指尖上有干涸的血,“回去我得吃顿好的。”
三娘无奈,瞥见行云暗笑,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嗯……酒楼饭馆任你挑,这位娇公子付钱。”
歇过了,就接着赶路。
脚下草鞋的底又磨掉了一层,沙砾肆意钻入,带出一滴滴殷红的血珠。
——点点滴滴,似甘霖,落入干裂的土壤,消失不见。
所幸,就快到了。
城镇的轮廓在眼前愈发清晰,四人的脚步也愈加虚浮。
条条山野小路汇于大道,当城门的边缘浮于身前之时,枉死的白骨也跟着出现。
一具,叠着一具……
数不清地堆积在枯萎的大树之下。
他们……是在争抢树皮啃食权时,死去的吗?
三娘像别开眼,走在她身後的行云却无意将石子踢起,砸在了她的脚下……尘土轻扬。
对……还不是时候,她还得忍……要忍到进城,忍到此间事闭……忍到宝姐儿长大,忍到真相拨云见日的那天。
*
“怎的到处都遭灾?”
“要我说……分明是别有用心……”
芳华院,摇光与玉衡陪着温聆筝坐在廊下绣花。
温聆筝的女红打小就很一般,一只简单的荷花莲蓬丝帕,她都要磨磨蹭蹭绣上一周,有一大半还是摇光帮着绣的。
素白的指尖熟练地拈开丝线,又掺入半丝劈开的阴线,摇光瞪了玉衡一眼,“废话越来越多的,好好劈你的银丝。”
裴楹祖孙的突然到访太过古怪,又是从南面来的……
“吩咐你的事可打听出什麽了?”,许是低头久了,肩膀有些算,温聆筝放下绣了一半的花样,擡头看向玉衡。
来了兴致。
玉衡将劈了一半的银丝塞到摇光手中,“那当然,若论打听消息,我可是一流的!就是行云也不如我呢!”
是了,玉衡活泼爱笑,和大多数人都能很快打成一片,从温府内各房掌事的嬷嬷小厮们都特别喜欢她,什麽八卦都愿意说给她听。
摇光无奈地理好银丝,伸出脚轻踢了踢妹妹,“少卖关子,快说。”
“咱们家已故的老太爷是临安人士,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老太爷家中子息单薄,并无同父母的嫡亲姊妹。”
“倒是老太爷的父亲那一辈,有兄弟二人,只是家贫,长子——也就是咱们老太爷,长大後从了军,而幼子则是入赘了去了西南的一户人家。”
“入赘?”,摇光愣了愣,“那楹姑娘为何姓裴?”
玉衡被打断了话,也不恼,只笑:“盛京坊间多少负心郎?一朝得势吃娘子家绝户的难道还少?”
玉衡这话倒不错。
——吃绝户?往近了看,齐家那群黑了心肝的不就是?
温聆筝回神,捕捉到了玉衡话中最关键的一处,“又是西南?”
玉衡点点头,却又显得有点疑惑,“是西南,可那座城池并不临近云江啊!”
西南,是盛京人对边陲蛮荒之城的泛称。
那是,独属于盛京百姓们天生的优越感。
“哪座城?”,温聆筝问。
“白玉城。”,玉衡答。
白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