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琚等人在外征战的这几个月里,江琛在宫内也是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样子,先帝往日的居所乾元殿他叫人打扫後空了出来,他自己并不住进去,而是住进了重新修缮过的紫宸殿中,以示对皇父的追思,只是白天时不时过去祭祀悼念先帝的恩德。
太後之前当皇後时住的坤仪宫他也没叫太後搬走,因着宫中几代没有太後了,故而慈宁宫早就成了个摆设,他没有大兴土木地叫人翻修,而是将坤仪宫整体扩建了一圈,重新挂了个慈安宫的牌匾,太後仍旧住在这里的正殿。
而沈语娇则是还记挂着永安公主母女,和太後商量一番後,又下旨让容贵太妃也搬了进来,于是东西侧殿便住着这二人陪伴太後,她自己则是住到了临紫宸殿不远的琼华宫。
先帝走後,後宫诸人也叫沈语娇纷纷安置妥当了,诸如齐德妃丶郑贤妃丶姜宜嫔这般膝下有已经封王的皇子的,便恩准了王府奉养太妃,其他的位分低又膝下无子的,便在後宫的偏远处收拾出了一处院落,将这些人统一妥善安置了下来。
江琛和沈语娇对待先帝这方面,可谓是叫人半点错处都寻不出,更别说在他们的带领下皇宫内外都跟着斋戒食素整整百日,姿态做到这个地步的皇帝实在不多。
无论是发自内心地作全礼数,还是缓些时机来调整状态,三四个月过去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故而江琛这一次也没有太过推拒。
很快司天监便算好了吉日,又由礼部拟定了具体的大典流程,大军凯旋的十日後,江琛便在文物百官的拥护下正式登基了。
虽然典礼举行得很快,但因着先前空下来了三四个月,故而各方各面的准备都是齐楚完备的,这一次江琛继位,也选择了与沈语娇共乘銮驾,给了她并肩帝王的尊荣体面。
只是与先前江瑀拟定继位那日不同,这一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江琛和沈语娇在文武百官和京中百姓的见证下踏上祭台,告祭了天地宗庙後,江琛正式登基为帝,改元景佑。
新君继位,第一件事便是封赏前朝後宫:
贺知琚出征前便袭了其父的侯爵之位,此番出征一统西北草原诸部後,江琛为他加封了其祖父的荣耀,成为新朝第一个受封国公的将军,其祖父也被再次追封,敬尊为上柱国大将军。
除他之外,此次出征有功的将军们都受到了嘉奖,或是功勋封爵,或是恩赐奖赏,泰王加封食邑,遥领蔚州大都督,祁靖与蒋郅恭也连升两级,沈浔也在这次的出征当中有功,江琛没再让他在粮食这一块打转,而是让他直接管了户部的土地赋税这一块。
沈浔作为户部侍郎走马上任的当日,成国公沈伯屹便递了折子上书请辞,江琛驳回了几次,架不住成国公一再坚持,最终实在拗不过,才批了他辞去实务的折子,准其返江南府,再加几道虚衔恩赏,保留了江南沈氏的荣耀。
此外,前朝其他的职务也做了不小的调整,之前在逆王之乱时,因上书直言或拼死请柬而早贬谪的官员大部分都收到了朝廷起复的诏书。
江琛身为太子时和朝臣们打交道,对于官员的选用心中大抵有数,哪些为忠哪些为奸,他不需要旁人提醒心中便已有丘壑,先帝最後一科的取仕之才得到了重用。
安定了前朝後,便是大封後宫。
首先便是尊生母蒋皇後为太後,先帝的妃嫔按照原先的位分前头晋了个辈分,和江琛同辈的公主们全都受封长公主,永安公主比之其他姐妹更加尊贵一分,是按照嫡出公主的份例领受实封,为了表示对这个妹妹的爱护,江琛还在最热闹的坊市圈了一块地来给她修建公主府,待她来日成婚便住在这里。
东宫後院搬入後宫实在是太过轻松,因着江琛做太子时只有一个太子妃和一个良娣,故而继位之後沈语娇自然而然地成了中宫皇後,良娣楚氏受封贵妃,就住在容贵太妃之前住的馥蕙宫。
沈家与楚家的子弟也多次加官进爵,楚老帝师更是荣封楚文公,成了本朝第一个冠以姓氏的文公,更有传言道,陛下已经为楚老帝师预定了“文正”的谥号。
这对于楚家来说,荣宠实在过甚了,对此,陛下的解释是:贵妃在京乱时辅助皇後有功,为此身体还元气大伤。
贵妃具体立下了什麽功劳外人并不清楚,但既然陛下说有功,那便是有功,而且听着陛下这意思,楚家的荣耀还是贵妃伤了性命换来的,霎时,楚家这份荣耀得来的便也显得没那麽轻易了。
若说赏罚到这尚且还算在礼法情理之中,那麽这最後两道旨意便是令朝野震惊,让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意外了——
先太子瑜在先帝朝时,便被追封了慧献太子,而今上登基後更是追封了其帝王的庙号——睿宗,谥昭圣文武穆孝元皇帝。
这一道旨意虽令人有些意外,但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且先太子瑜在位时的年少政绩斐然,也确实配得上逝後追封的这份尊荣,然而另一道便引起了朝野震荡:江琛承认了江瑀的继位。
“追封先帝皇长子瑀为宪宗,谥惠圣德明恭定献皇帝。”
圣旨一出,朝堂险些被百官的议论掀翻了天,江琛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些御史言官们已经吵了足足有五六天还不知罢休,他眼神流转,回想着昨晚沈语娇劝他的那些话:
“大夏并非一家天下,君主更并非仅仅代表朝堂,政治由百官政绩交织而成,若想追封江瑀,便势必要得到百官的认同,与其硬封,不如扯开皇室的遮羞布,总归。。。。。。有些事也并非被捂得密不透风,与其遮遮掩掩的,倒不如摊开来说清楚。”
对此,江琛深觉有理,他早就想这麽干了。
“肃静——”
随着祝馀的一声唱和,朝会殿一整个大殿的文武大臣都噤了声,衆人看向上首,只见陛下端肃龙颜,不怒自威。
眼见着底下人都安静了下来,江琛这才清了清嗓子,随後缓缓开口道:“朕知道,诸位爱卿对于追封宪宗皇帝一事各有见解,此事于朕而言,既是家事,亦是国事,追封一事,是为了对得起皇兄对大夏社稷所作下的贡献,但若是这些事衆卿不知,便难以叫天下人信服,故此,朕也算是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语速放缓,将江瑀为朝廷所做之事捡着能说的给衆臣子讲了一通,刨除那些极为秘辛不能言的之外,一衆大臣也大致知晓了江瑀身为桓王时为大夏所费的心力。
“。。。。。。故此,朕以为,追封宪宗,于情于理,皆是对大夏的交代,更是对先帝的交代。”
最後一句话音落下,大殿之上再无反驳之人,衆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再没了反对的理由。
“可。。。。。。如此一来,豫陵岂不是不符规制。。。。。。”
不知谁说了这麽一句,使得衆人霎时反应过来这不对之处在哪里——
豫陵原本是先帝为了爱子所建的陵寝,江瑜早殇之时尚未成年,当年耗费巨资修建的陵寝乃是超了太子的规格,如今若为帝陵倒显得有些简陋了,况且那豫陵中躺着的还不止一位帝王。
江瑀离世後,因与柳氏和离,故而并未与其合葬,圣上依着他的遗愿,反而是葬在了江瑜的墓室当中,若当真要追封其二人为帝,那在这规制上又大大配不上了,况且。。。。。。
“往来古今,不曾有过两位帝王合葬的先例,要不要。。。。。。”
这礼官话说出口後又觉不对,倒也并非全然没有,乾陵不就是吗?可那又属于特例,人家是夫妻,他们这是兄弟,这算什麽?
最终还是江琛拍板了:不翻修,不重建,也不扰他们的清净,待到朝廷统一修建陵墓之时,再对豫陵进行维修扩建。
此事最终就此敲定,江琛坐在上首和韩王对视一眼,朝着他微微一颔首,方才出声提及豫陵的是翰林院的人,亦是韩王的人,话题从要不要追封庙号,变成了帝王陵寝要不要扩建,话题转换之巧妙,他承韩王的这个情。
“你是说江瑾向你示好?”
晚饭时,沈语娇听说了前朝的事,不免有些惊讶,江琛见她竟是连夹起来的菜都忘记送入口中,干脆一低头自己咬了过去。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先帝病重的消息,他便是第一个知道的,是韩王将消息送到了东宫和桓王府,如此一来,他们才能提前部署,投诚这事,江瑾一回生二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