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殿内,永安公主正在窗下静坐,她的坐姿奇异,挺直脊背却不靠在椅背上,叫人光是看着就累,但她干坐了快两个时辰,却半点没动过。
沈语娇将近三天没睡过,这会微微眯眼小憩片刻只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只这一会就足够她恢复精神的了,只是她一转头看到僵坐着的永安时分外惊诧:“你不会一直坐在这,让我靠着。。。。。。吧?”
“没事,不累。”永安冲着她恬淡一笑。
这笑容让沈语娇有些恍神,她不自觉地擡起手轻抚永安的发顶,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这麽大了。
眼前的永安早已不是那个她初次撞见时的稚童了,如今的永安韶颜稚齿,一双杏眼黑亮得似能洞悉人心,虽还未及笄,但却已经能在她身上窥见霞姿月韵,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亦受到嫡母气度的熏陶。
不难想象,待永安公主及笄时是何等的仙姿佚貌。
住进坤仪宫的永安公主比以往爱笑,可如今她笑时,虽还是那般巧笑嫣嫣,但眉目流转之间却多了些暗波涌动,那是长于宫中诡谲之下的下意识算计,是见多了大风大浪後的权衡利弊,可唯独此刻面对自己时不同,她眸光清澈,干净明亮如星辰。
沈语娇疼惜地将永安揽入怀中,捏了捏她僵硬的肩颈:“我们小永安,辛苦了。”
这双小小的肩膀,扛起了不属于她的重量。
“听闻,容昭仪的情况最近有所好转?”
先前容昭仪只是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病情十分危险,已然到了不知能否见到明日朝夕的地步,沈语娇原想帮她找到闾丘大夫,但东宫和沈家的人手一波又一波地派出去,却愣是找不到这麽个大活人。
虽知道这是个隐士,却没想到隐世得如此彻底,就好似,这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说唯一有一点消息,便是成国公为此警告她的:“请闾丘大夫出山的诊金,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付不起,永安公主作为她的亲女或许都无法出诊金,而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殿下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容昭仪更重要,还是东宫与沈家更重要。”
这话听得沈语娇心底升寒,先前是没往深里想,经过被成国公警告後,那日在茶楼江瑀复杂的神色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江瑀当时又是以什麽做交换,付了闾丘为她出诊的诊金呢?
永安柔和的声线打断了她的不安:“是,母妃的身体有了些好转,不知道是不是忧心父皇,想早些醒来见到父皇。”
眼下内室并没有旁人,但尽管如此,永安却也能睁眼说着这样的瞎话,沈语娇竟因她这一句放心不少。
不管是因为忧心皇帝,还是因为眼下没人将注意力和精力放在容昭仪身上,只要情况有所好转就是好事。
人活着,就比什麽都强。
姑嫂两个在内室低声说话,木槿强硬拦了半晌,觉得太子妃应该缓过了神,这才放外面的人进去:“殿下,太医院的刘太医求见。”
“宣。”
因着是合眼小憩,沈语娇这会连衣装都无需整理,只擡手轻轻理了下鬓角,随後便端坐着接见了等候已久的刘太医。
“臣刘思参见太子妃殿下。”
沈语娇点头摆手,示意木槿:“给刘大人赐座。”
这个刘太医不是别人,正是专门为东宫看诊的王太医的外甥,因着王太医出宫多年,故而到了刘太医入宫时反倒并未引起什麽人的注意,但他的立场却自然而然地早早分明。
“。。。。。。你是说,陛下今日苏醒过?”
“是。”
“醒了,却没叫人?”
“没叫,但冯公公进去瞧过。”
冯绪啊。。。。。。不知怎的,沈语娇突然想到了祝馀身上,身为九五之尊,身边最信任的大多都是贴身的太监总管,也不知道祝馀有没有这一日,毕竟江琛眼下最信任的人是她。
“那冯公公之後可见了什麽人?”
“不曾,臣一直看着——”刘思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他语声一顿,随後有些不确定地道:“冯公公似是提起说想请道士来为陛下做法。”
道士?做法?突然搞什麽奇奇怪怪的?沈语娇没忍住皱眉,但又蓦地想起了什麽——
道法丶清觉观丶永娴公主。
眉头倏地舒展开来,她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好啊,皇帝这是还想保下李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