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伤在心口,沈语娇竟不敢妄动拔刀,看着高阶之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朝着他们冲过来,她对上了为首之人的视线,比起毒刃,江瑨眼里浸染的狠毒犹胜千百倍。
这一刻,还有什麽不明白的?礼官非要她後退半步,为的是让她更好被瞄准,而江瑀则是为了救她。
无论如何,都是刚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沈语娇撑着江瑀倒下的身体,发出一声怒喝:“都给本宫退下!”
只可惜,眼下的场面上,无人听从她的调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刽子手们朝着她与江瑀步步逼近,犹如看着死神逐渐降临一般。
“砰——”
为首的禁卫军眼瞅着还有几步台阶就要迈上来,却在一声巨响後瞬间丧失力气,整个人像是僵直的木偶一般朝着高阶之下滚去,後面的人因着他突然倒下翻滚的动作纷纷避让,直至那禁卫军的尸体横在他们面前。
火药的硝烟尚未完全消散,空气里刺鼻的味道在提醒着衆人——这一切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
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人,所有人的面上都是无比惊愕,沈语娇却仿佛一瞬重获新生一般,她撑住倒下的江瑀,身体站得笔直,她站在最高阶之上,看到了高阶之下自四面八方涌入的军队,为首之人一身黄金铠甲,身後火红的披风早已碎裂不堪,但却仍旧能让沈语娇在万千人马之中一眼看到他。
自打分别以来,上百个日日夜夜,她即便是再难熬的日子里也不曾落一滴泪,但却在见到江琛身影的一瞬泪水奔涌决堤。
战马嘶鸣,刀枪碰撞,自西北带来的锐利一路杀到了宫里,江琛手持火枪筒,里面装满了徐之远刚刚填补的子弹,凡他举手之间,便必要有一上前阻拦的禁军倒地。
“放肆!太子面前,岂敢作乱!”
江琛并非单枪匹马而来,贺知琚紧跟其後杀了过来,宫中不仅有禁卫军,更有一遭埋伏在这里的江湖高手。
江瑨早就在见到江琛兵马入宫的一瞬便下令剿杀,这会更是亲自抽刀站在台阶中央,指挥着全场的杀手朝着江琛下死手,贺知琚贴身护在江琛身侧,替他挡下每一个明枪暗箭。
眼见着贺知琚的以死效忠,江瑨也杀红了眼,他不管四处逃窜的文官,更顾不上身後倒下的江瑀,而是以刀尖对准了下面的人,他笑得堪比疯魔:“江琛,你居然能逃出生天!”
回应江瑨的是一声枪响,子弹顺着他的耳侧飞过,他一转头便瞧见了一个意欲行刺沈语娇的宫人倒下,耳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再次高声喝道:“敢杀其者,便是我大夏来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听到他的吩咐,那些早前被迫反抗的禁军和江湖高手反而生出了几分热血孤勇,皇城被赵王掌控已久,他们不相信光靠这位前太子的兵马便可颠覆局势,于是,这继位大典成了一座厮杀的战场。
“狂妄庶子!凭你也配许下如此糖衣炮弹?”
江琛虽然人在高阶之下,但眼中的蔑视却足以让赵王看个清楚,他翻身下马,一枪果决一个禁军,在贺知琚的护卫下拾级而上,他目光灼灼,一路朝着江瑨而去。
“孤今日便告诉你,何为大夏正统,你身为乱臣贼子,哪有你造次的份?”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江瑨转身看了眼最高阶上搀扶着江瑀的沈语娇,他刀尖指向沈语娇,转头对着江琛问道:“江琛,我告诉你,这四周多得是要她命的人,你再敢上前,我便下令杀她!”
一句话,确实击中了江琛的软肋,自北狄王城突围一路归京,他这一路上是抱着拼死的决心才杀回来的,无论对面是什麽人或事,都不曾牵绊住他半分脚步,可在江瑨的这一句威胁之下,他确实止住了脚下步伐。
鲜血染在汉白玉显得愈发刺眼,隔着上百高阶,隔着江瑨,隔着上百天不曾一见的思念,江琛终于见到了她。
他的娇娇,今日真美。
看着江琛冲她咧嘴一笑,沈语娇也没忍住破涕展颜,她冲着江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顾及自己。
不过须臾之间,只是四目交汇,便已然交换了数不清的万语千言。
江琛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站在他与沈语娇之间的江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问道:“江瑨,你觉得你还能撑到几时?”
这话在江瑨耳中听来实在是万分可笑,他反问:“那你呢?你能撑得住几时?”
他微微探出头看向高阶之下:“你一路疾驰而归吧?这样的速度能随你突围回京的不过百来人,你知道我京中布防有几万兵力吗?你知道这宫中眼下有多少江湖高手吗?”
江瑨的目光流转,又定格在还在厮杀的贺知琚身上:“凭他吗?能护住你抵挡这数万兵马?”
刀枪剑戟碰撞在一起的铮鸣声响仍旧不绝,在这一片厮杀声中,江琛朝他失笑摇头:“江瑨啊江瑨,你照比江瑀,实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话让江瑨一愣,随即他又听江琛道:“如若你京中兵力当真能全部出动,你又以为,我是如何杀入宫中的呢?”
似是联想到了什麽,江瑨面上的表情一僵,握着长刀的手不由地紧了几分——能够叫江琛攻进来,说明宫外失守了。
可这怎麽可能呢?
“草原联军不可能放过你,你能侥幸突围已是不可能之事,京中一共就这麽几支军队,你哪来的兵!”
这话不必江琛回答,远处传来高声,那声音里透露着十成十的狂妄不羁:“谁告诉你,爷是你的兵了?”
在江瑨瞪圆的双目注视下,江琰率领着一队兵马自另一个方向入宫,他脸上的张扬肆意刺伤了江瑨的瞳孔:“老六,你竟敢私自调令蔚州军造反!”
立于马上射箭的江琰反手就是一箭:“你他娘的才是造反!爷这叫清君侧,懂吗!”
他打马行至高阶翻身而下,几步上前站在江琛身後,腰间箭矢凡是离弓,必定射落远处的暗器,这大大缓解了贺知琚护驾的压力。
江琰一边反击,一边不忘提醒江瑨:“小九已经带着援军入城了,再有一刻钟,你的人便守不住这皇宫了。”
援军。。。。。。江瑨死死地盯着阶下几人,他想知道援军何来,但却无法问出口。
江琛看出了他的疑惑,朗声道:“你知道你和江瑀最大的区别在哪吗?在于你只会玩弄权术,而他是真心为了朝廷,心系臣民。”
话音落下,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的真僞,宫外突然杀声震天,江瑨站在高阶之间,眼睁睁地看着宫门被逐一攻破,自宫外涌入的军队仿若天降神兵一般,竟当真入江琰所言,将皇宫给包围了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没到,战况便已全然颠覆,宫中的禁卫军比不了常年征战塞外的将士,江湖高手的暗器也比不过火药做子弹的火枪筒,眼看着宫中他的人再也无力抵抗,江瑨难以置信地向後退了几步。
援军很快包围了皇宫的同时,还围剿了宫中馀下抵抗的禁卫军和江湖杀手,确认所有敌手都已缴械投降,为首的将军才翻身下马来到江琛面前复命:
“臣祁靖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