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对他的爱不屑一顾,爱留不住她,他只能恨她。
温葶沉默片刻,阖眸,“你没错。”
他最大的错就是不恨她。
但造成这一点的不是宫白蝶,而是她,是她赋予了他这样的认知与性格。
“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她轻拍着他,能当好人的时候温葶一定当。
“我知道你委屈啊,蝴蝶。”她擡头吻上他的唇角,“以後不用那麽累,可以休息了。”
宫白蝶敛眸,他已看不见,也感知不到温葶的嘴唇,但他知道这一刻她是心软的。如同她杀死朝朝後,悉心照料对方留下的土豆苗。
她在老家根本不种地,都不知道土豆不能天天浇水,害他一遍遍花力量抢救那些苗苗。
他们嘴唇贴着嘴唇,几粒莹白的光点从中飘升,在飞向天穹之前便早早破灭。
这个姗姗来迟的吻隔了一个世界,谁也感知不到。
“我做得好麽……温葶。”他问。
“当然了,”温葶柔声回答,“你再是恨,也没有真的杀人。如果我是你,未必做得到。”
他依旧是游戏里那个宫白蝶,命运多舛,却坚韧。
“不,我是问,这麽多年,我有帮到过你麽……”
温葶一愣:“什麽?”
他的声音黯淡得快要熄了,游丝般苍弱:“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你过得太辛苦了温葶……”
“我赚的那些钱,有帮上你的忙吗……”
温葶仰头,望着万千光点飞向的地方。
片刻,她说:“有啊,当然有,你不知道你帮过我多大的忙。”
如果没有一上线就盈利的宫白蝶,她应该已是带着孩子的母亲,囿于在三个家庭和职场的困境里;
如果不是小有名气的宫白蝶,她不可能进入绿森这样的大厂;
如果没有宫白蝶赚的那些钱,在把初恋送进拘留所後,她或是灰头土脸回到老家,或是挤在首都的青年旅社里。
温葶从来没有见过流星,此刻身边点点腾空的白点,像是一场逆流的流星雨。
她身下是天,星星从她身边颗颗流至大地。
“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她望着那些小光点,真心实意地告诉他,“你帮了我太多太多。”
说完,她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温葶低头,看见他依偎在她怀里,露出甜蜜的丶纯真如孩童似的笑脸。
他像是即将乘着这些流星,去地上做一个童话般美梦。梦里净是爱他或是恨他的温葶。
爱和恨,都可以。
温葶搂紧了他,光点已然分解完他的双腿。
陪他离开的尾声里,她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对不起。”
他无法回答她了,只是笑得更加开心。
他们静静走完了最後一程——本该如此。
在温葶望着飞升的光点发呆时,四四方方的墙角上突然出现一张没有血色的人脸。
“啊!”温葶心脏骤停,马上把宫白蝶推出去,自己爬起来撤离。
被推开的宫白蝶只剩半截身子,连人带冰在地上滚了两圈,咚的一声正面朝下,身上光点冒得飞快。
温葶没空管这个死人了,自己紧贴墙角,惊骇戒备着从墙头露头的少女。
少女皮肤苍白,白得不像是活人,眼睛则黑得没有一点光亮。
看见温葶,她一对黑森森的眼睛微微睁大,宛如猫咪受惊後瞳孔扩散
,立马缩下墙头。
温葶没有放松,紧盯着那个方向。
少女没有再出现,约莫两分钟後,她离开的位置浮起一行黑烟组成的文字:
[人类?]
温葶盯着这三个字符。
显然,能说出这种话的家夥一定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