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个场景很熟悉,拔步床围栏上的木雕丶绣衣上的金凤丶头冠上的簪花,她都有印象。
这些是她画过的。
她画过的丶她画给谁的?
记忆蒙了层灰,温葶有些想不起来。
这些年她画了太多东西,公司的丶外包的丶私人稿件丶蹭热度的同人作……各种各样的人物和素材挤进脑中,她已然记不得这床丶这喜服丶这头冠是哪一副作品里的了。
她只能确定,这不是画给宫白蝶的。
宫白蝶时期,她的画技粗糙简陋,他没用过这麽好的素材。
入目的装潢丶器具无一不精,可它们不是同一副画里的东西。
各种不同时期的素材拼凑在一起,整t体画面并不十分协调,连接处的细节很不自然,像是副AI碎尸图,整体色调红得过分,饱和度高得窒息压抑。
“妻主……”珠帘下的美男子别过眼去,睫羽羞怯地颤动。
温葶无暇欣赏美色,这强行拼凑出来的碎尸世界令她悚怛不安。
放下撩帘的金秤,她步步後退,试图离开这里。
脚下绊到了什麽,她跌倒下去,分明是在後退远离,面前的喜床却出现在了身後。
後背陷入了柔软的被衾之中。
衬衫的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一半,眼前是凌乱不堪的喜服。
珠帘摇晃,环佩琤瑽。
“妻主…哈妻主……”
绣衣上的鸾凤折出刺眼的金光,温葶头晕目眩,身上的男人抛却矜持,艳鬼般纵情扭动。
涔涔的汗珠从他精致的锁骨淌至胸腹,在肌肉的沟壑里聚成一线晶莹。
他注意到了温葶的视线,停下来,俯身在温葶唇上啃咬。
两侧的乌发垂落,帘子般拢住了温葶,予以她密密实实的雪兰花香。
“妻主,”男人在唇齿间低吟,“此後生生世世,白蝶并骨相随。”
满目皆红,连男人左眼下的白蝶都变成了绯红,红得温葶昏昏沉沉眼睛痛。
她放弃抵抗,随这片红浪沉浮,沉溺在艳鬼发间的雪兰香中。
不知过了多久,混乱的感官里涌入一股冰凉。
刺骨的寒意蓦地惊醒了温葶。
她睁眼,入目一片苍白。
窗纸雪白,窗下烛泪堆砌,桌椅残破,廊上结网。
她愕然坐在腐朽的床板上,看见床尾坐着一抹削瘦的清影。
有人一席白衣,披头散发地背对着她。
他膝上搁着一尾喜服,红衣上的金凤拖在积满尘埃的地上。
咔嚓——
清脆的剪子声响起。
他背对着她,哼唱着什麽,不成曲调,匝匝绕绕,坐在那儿一寸寸地剪碎了绣衣。
苍白的斜阳透过窗纸上的破洞,照得满屋皆是浮尘,照得他身上长衫白得虚幻。
咔嚓丶咔嚓……
那曲子没哼出调,只泄出二三细碎的笑。
当那件喜服破烂成条後,男人歪头,挑起了自己的一缕乌发。
咔嚓。
咔嚓。
温葶愣怔怅惘地看着,她看着绣衣落地,看着满头青丝飘飘然然坠在地上。
她看了太久,支离破碎的哼唱一顿,那抹白影若有所觉地缓缓转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