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恋爱脑的人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因为负心汉的一句撒娇就宽大为怀。
他为什麽要说这话?
为什麽那麽执着于“撒娇”?她又没有觉醒言灵的能力。
温葶仔细地观察宫白蝶的表情,判断他是否真心,与此同时,她又从深处翻找出了某段漫不经心的记忆:
「我教过你了——撒撒娇,小白」
她曾为了削弱他的危险性,哄骗过他,「夫妻之间任何不高兴的事都可以用撒娇解决」
夫妻……
天啊,这愚蠢而可悲的疯子,居然真听进去了。
温葶流着泪,努力压住快意上扬的嘴角。
“你问我,你算什麽?”她目光楚楚,哀伤叹息,“白蝶,从怪谈开始我多少次失去记忆,又有多少次喜欢上你。”
“我喜欢你啊。”温葶腻着嗓子,缠绵情语,“你是我第一个角色,是我最用心制作的角色,我不可能不喜欢你。”
身上的禁锢缓缓松懈。
凝满黑血的睫翼颤动着,他惝恍如梦,释然喃喃:“真的?”声音碎如琉璃,携有两分不染尘埃的天真。
温葶撑着地板,支起上身。
“当然是真的了。”她柔柔地笑。
下一刻,她兀地扯下工牌——毫不犹豫。
白光再度亮起。
零点刚过,技能已然刷新。
她一把推开僵住的宫白蝶,好似扯下黏在身上的垃圾。
“骗了你那麽多次,怎麽还不长记性?”
他前一秒还有捏碎她腕骨的力气,这一推,却没能爬起来,像是一块吸满血的抹布溻在污水里,痴怔地凝望温葶。
“哎呀,看看你的表情。”他失去了力气,温葶在微弱的白光里站起了来,笑脸盈盈,“好吧,死者为大,我给你两句好话。”
“那麽多谎言里,有一句话倒是没骗你——”
污血滴滴答答从她衣上落下,她对他俯身低语:“我是真的想过要和你结婚的……多可惜,你现在得去死了。”
宫白蝶阖眸,遮住了满载不甘和怨毒的血眼。
再没有力挽狂澜的奇迹,他将化为腐臭的脓血,融在企图送给自己的水泥盒子里。
她送了他那麽多空心的爱心礼盒,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装有礼物的盒子。
里面有温葶。
尽管盒子是灰冷的钢筋水泥,不是粉红色的爱心。
砭骨的寒冷从脚尖向上凝结,一寸寸冻住了他,迟迟没有一击致命。
这麽磨磨唧唧,这就是那个冰龙妓女的能力?
宫白蝶麻木地半掀眼睑,旋即愣在原地。
他对面是同样愣怔的温葶。
没有第二条冰龙。
她摘下工牌,白光之下没有冰龙,却是地上的冰蝶簌簌跃动。
被虫子啃出来的蝴蝶粗糙丶简陋,飞也飞得僵硬,看不出丁点蝴蝶的翩然轻盈,更像一只只沉重的□□在血与水的泥泞里扑腾。
它们从浑浊的脏污里挣扎着袭向宫白蝶,扒在他的身上,从脚开始往上堆叠。
一块块冰白色的蝴蝶冻住了他,白色沾满了血。
宫白蝶愣愣看着白蝶朝他飞来,继而擡眸,望向了温葶。
“不丶不是!”温葶疾声,“这是我之前和你说了太多话的缘故!爱不过是多次重复的结果,我是不可能…也有可能是我恨你,恨和爱的情感波动相近,谁知道这工牌是怎麽判定的,反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解释,结巴地说到一半,戛然止声。
呼吸一屏,她愣愣望着打断她话的宫白蝶。
“嗯。”他只发出一点鼻音,随後,在这冰冷腥臭的钢筋水泥盒子里,对她绽开明媚的笑意。
这笑容刺眼又陌生,比在过山车前的那次还要澄澈干净,灿然如花般纯稚欢喜。
他是温葶一笔一画创造的,温葶却从未见过宫白蝶的这一表情。
即便是游戏里,宫家未灭丶他做无忧无虑的贵胄少爷时期,也不曾有过这样烂漫的笑意。
哪怕他不发一言,温葶也能读懂他笑容里的情绪——
他别无所求了,温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