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好。”他彬彬有礼地回应,目光焦灼又黯然地落在门口的李雨菲身上。
李雨菲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上次见面,她对程煜舟吼的那些话犹在耳畔。
她气势汹汹地和他一刀两断,还不到一周,就出现在这里。
李雨菲十七年的风光骄傲都被狠狠碾碎,落了一地。
父母谄媚讨好的姿态丶程延东审视货物的眼神,以及程煜舟忐忑不安丶破涕为笑般的欣喜,如凌迟的刀子,比当衆扒光衣服更令李雨菲羞愤难堪。
血逆流上涌,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转身就往外走,被李母早有所料地一把抓住。
侍应将门关上,她被父母半拽半拖地压在座位里。
“寒暄就不必了,说一下正事。”程延东打断李父的客套,扫了眼低着头的李雨菲,“雨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我很放心。”
“是是是,关键是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从小就腻在一起,这可是不多见的缘分。”
“订婚是什麽时候?明天?”
“对,明天下午四点,程总看,还要不要加几个席?”
李雨菲倏地擡眸,愕然看向身侧的父母。
订婚?
明天难道不是她的生日宴?
“伯父伯母,”始终缄默的程煜舟开口,“17订婚还是有点早了,我和菲菲都还只是高中。等成年了再办吧。”
李父看了李母一眼,李母笑着道,“煜舟,你们是不知道,过去的订婚就是要在未成年的时候办的。”
“小的时候订下婚约,等双方成年便正式成婚,这才是订婚意义所在。不然两个成年人,明明可以去办结婚,却只办订婚,说的难听些,这不是骑驴找马,心思不纯麽。”
程延东也无所谓:“早一年晚一年,都一样。”
“是啊,程总说得对。”李父也笑,“明年你们又是高考又是成年礼又是上大学,事情一个接一个,哪有时间,不如趁现在办了。”
程延东颔首:“嗯,可以。”
“哈……”
一声冷笑插。入大人们和谐的谈话。
几人目光看向李雨菲。
明艳的少女不成体统地歪身斜坐着,一手支头,一手绕着自己的发梢,“我说程老板——你见过我几面,和我说过几句话啊,就这麽草率地把独生子送给我?也不怕我带坏他。”
她一副拽二八万的太妹模样,把李父李母震得不轻:“雨菲!”
倒是程延东面不改色,泰然道,“我相信煜舟的判断力,他喜欢就好。”
分手时说的话现在被狠狠打脸,李雨菲一点都不想面对程煜舟。
但她更不想当做一件商品,还没成年就被父母卖给男人。
她硬着头皮,怒目圆睁地瞪向程煜舟,“程煜舟,你是个男人就给我好聚好散!”
他自己知道这两年有多对不起她,他才是该理亏心虚的那一方。
可向来听她话的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
李雨菲一愣,在他的沉默之中逐渐心焦。
他在干什麽,说啊,说他不想娶她,只要他说了,她爸妈就没有办法。
半晌,少年擡眸,他欲言又止,刹那的停顿里是万般的复杂,有歉意,有担忧,有讨好,还躲闪着期冀。
“菲菲,”他说,“我们可以删减一下宴会名单,不让同学和朋友们知道。”
李雨菲盯着他。
李父李母同时松了口气,李母温声道,“是啊宝贝,要是你怕同学们知道了不好,那我们也可以低调一点,等你们上了大学再公布。”
女人温柔的声音模糊遥远,李雨菲只盯着程煜舟,盯着这个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青梅竹马。
“哈……”她猝然发笑,跋扈刁蛮了十七年,如今方知自己才是被圈养围绞的绵羊。
“程煜舟,你真是好样的。”她直勾勾望着他,“是我在你面前太温柔了,还是你这两年不上学,忘了我是怎麽对宋晓娜他们的?嗯昂?你确定要和我试试?”
程煜舟回视她,一言不发。
李父心急如焚,一边观察程延东的表情,一边疾声低喝:“李雨菲,快坐好!在外面发什麽疯。”
“发疯?我还没在这小兔崽子面前发过疯呢!”李雨菲蹭得站起来,她双手抓着桌布,霍然一扯——
玻璃瓷器丶餐具茶菜蓦地摔了个叮铃哐啷响。
“李雨菲!”“雨菲!”李父李母震惊的呵斥中,李雨菲两步越过狼藉混乱的包厢,抓着程煜舟的头发,擡手一个耳光。
“结啊!”她嘶吼,“你结一个我看看!死不要脸的王八蛋,我不把你和你家拆了我跟你姓!我倒要看看你程煜舟受不受得住娶我的福气!”
这一巴掌打得程煜舟脸歪去一边,也打得李父李母差点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