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那个白色小药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卿卿坐立难安。素描本上那行由铅笔灰显影出来的字,更是像一句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月圆夜,三更,慎用。”
周管家……她到底是谁?她究竟想做什么?这瓶药是帮助?还是另一个更致命的陷阱?
恐惧和犹豫像两条毒蛇,纠缠撕咬着她的理智。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绝境中滋生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正逐渐占据上风。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家族的阴影,顾怀章彻底的厌弃,林白雪一次次恶毒的陷害……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将她推向悬崖边缘。周管家这隐秘的、危险的“馈赠”,或许是悬崖边伸出的唯一一根藤蔓,尽管它可能本身也布满尖刺。
赌一把。
这个念头再次疯狂地冒出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挣扎着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最后一道橘红色的、凄艳的光带,然后迅被浓重的暮色吞噬。
夜晚降临了。
而今天,正是月圆之夜。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苏卿卿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周管家送来晚餐时,目光似乎极快地、几不可察地扫过她放在膝盖上、紧紧交握的双手。苏卿卿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眼中翻腾的惊惧和决绝。
晚餐依旧是放在门口柜子上。周管家没有说话,收走午餐的餐盘,便安静地离开。门合上的声音,这一次,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像倒数计时的钟摆,敲在她的心上。
她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冰冷的食物,味同嚼蜡。然后,她回到沙上,像一尊雕像般坐着,耳朵却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别墅里外的每一丝声响。
楼下很安静。顾怀章似乎依旧把自己关在主卧里。周管家在一楼活动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夜,越来越深。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掠过的风声。月光应该很亮,但被厚重的窗帘阻挡,只有极其微弱的光晕从缝隙顶端渗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水纹般的影子。
三更。
古代时辰里的三更,就是子时,午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时间快到了。
苏卿卿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的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那个冰凉的小药瓶,瓶身都被她手心的冷汗浸湿。
慎用……到底该怎么用?用在谁身上?周管家没有明说。是给她自己用,制造昏睡假象?还是……用在可能存在的、看守她的人身上?
她想起顾司明上次是如何爬上来的。后面那棵老橡树……如果外面有保镖巡逻,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得手。除非……周管家用某种方式,暂时调开了或者……处理了外面的守卫?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她心神激荡,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
窗外,那极其细微的、熟悉的金属叩击声,再次响了起来!
叮。叮叮。
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约定的暗号般的节奏。
他来了!顾司明真的来了!
苏卿卿猛地从沙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黑,差点晕厥。她扶着沙背,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抓住厚重窗帘的边缘。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外面一片死寂。
赌了!
她猛地一用力,将窗帘拉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清冷皎洁的月光瞬间倾泻而入,如同水银泻地,照亮了她苍白惊惶的脸,也照亮了窗外——顾司明那张带着紧张和兴奋的、年轻的脸庞。他像只壁虎一样,灵巧地攀附在窗外那棵老橡树的粗壮枝干上,距离阳台只有一步之遥。
“快!苏小姐!帮我一下!”顾司明压低声音催促,向她伸出手。
苏卿卿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顾司明借力一跃,轻巧地翻过阳台栏杆,落在了房间内的地毯上,带进一阵夜晚冰凉的空气和树叶的清新气息。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成功潜入的得意和刺激,快打量了一下房间,目光落在苏卿卿苍白如纸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