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顾怀章的办公室里凝固了,然后被那通电话里的判决词狠狠击碎,化为齑粉。
苏卿卿的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的花,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在她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顾怀章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或冰冷或压抑着风暴的黑眸,此刻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震惊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悔恨所充斥。
“卿卿!”
陆子琛的惊呼声和李峰在电话那头焦急的“顾总?”几乎同时响起。
顾怀章像是被猛地惊醒,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在苏卿卿即将触地的瞬间,长臂一伸,再次将她紧紧捞回了怀中。她的身体比上次更加冰凉,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消散。他抱着她,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掌控着千亿商业帝国也从未抖过的手,此刻却连她的重量都几乎无法承受。
诊断书……遗传自母亲……凝血功能障碍……
这几个词像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轰鸣,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一直隐隐担忧的,一直不敢深想的,一直试图用权势和金钱去铺垫后路的……竟然是真的。
而且,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不是意外,不是后天,是遗传。来自……她的遗传。
这五年来,她一个人,是如何带着一个天生就带着健康隐患的孩子,在异国他乡挣扎求存?她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恐惧和艰辛?当她现孩子可能继承了来自她的、她无法控制的基因缺陷时,她又是何等的心情?
而他,这个本该是她们依靠的男人,在当时做了什么?他在怀疑她,在用冰冷的契约束缚她,甚至在最后,用那样伤人的话语将她逼走!
滔天的悔恨如同岩浆,瞬间将他吞没,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看他时眼神总是带着那样深的戒备和冰寒,为什么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他的世界。他不是她的救赎,他是她所有痛苦的源头之一!是他,间接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医……医生!叫医生!快!”他抬起头,对着门口方向嘶吼,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慌,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李峰早已通过内线通知了大厦医疗团队。陆子琛看着被顾怀章紧紧抱在怀里、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苏卿卿,又看看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顾怀章,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上前一步,沉声道:“顾怀章!冷静点!先把卿卿放平!”
顾怀章像是没听到,依旧死死抱着苏卿卿,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顾怀章!”陆子琛提高了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让她窒息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怀章猛地一震,看着苏卿卿因缺氧而微微泛青的嘴唇,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却又无比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区的沙上。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苍白的脸,那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恐惧。
医疗团队很快赶到,迅为苏卿卿进行检查、吸氧、建立静脉通道补充能量。为的医生皱着眉对顾怀章和陆子琛说:“又是过度疲劳和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晕厥。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极度透支,这次必须强制休息,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顾怀章站在一旁,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像,听着医生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他看着她脆弱地躺在那里,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流入她纤细的血管,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几乎要将他击垮。
陆子琛安排人跟着医疗团队护送苏卿卿去医疗室继续观察。办公室里,转眼间又只剩下顾怀章和陆子琛,以及那份无声地躺在办公桌上、却重若千钧的基因分析报告。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陆子琛看了一眼那份报告,又看向脸色灰败、眼神空洞的顾怀章,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你现在……都知道了?”
顾怀章缓缓抬起头,目光聚焦在那份报告上,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却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他儿子天生带着健康的风险?知道了他亏欠的女人独自背负了这个秘密五年?还是知道了……他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以为只是可能身体弱一些,他以为可以用钱和资源去弥补。可他万万没想到,是遗传,是刻在基因里的烙印,是与她紧密相连、无法切割的隐痛。
“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做?”陆子琛看着他,目光锐利,带着审视,“继续用你那些强硬的手段?逼她?质问她?还是像刚才那样,用语言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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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章身体猛地一颤,陆子琛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了他试图隐藏的狼狈和不堪。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混账话,回想起苏卿卿瞬间破碎的眼神……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