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一改勇武突进,变成了袭扰为上,一经交手,便果断退走,一点也没有恋战的意思。
眼见一道道火把的光亮从远处出现,马腾连忙急走两步,高喊一声:“孟起!”
随着这一声喊叫,他的眼前很快出现了一队人马。
在他的视线中,带兵前去追击的马超悻悻而归,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毫不令人意外地带回了消息:“……又让他们跑了!”
马腾叹了口气,问道:“来了多少人?”
“最多只有三百!”
说到这个答案,马超就更生气了。
这不是近日间张辽杀回来後的第一次袭营,他也早早为此做了准备。
为了将这敌军将领擒获,找回之前险些为他所杀而丢掉的脸面,马超甚至暂时放下了对阎行的猜忌,决定与他配合,一旦张辽再次杀出,就从两面夹击,将他拿下。谁知道,张辽此次只带了不到一半的人!
没等那包围圈完成,他就已带人撤走了。气煞人也!
更令人生气的,还是张辽这连番袭扰的後果。
马超向营中张望一番,便不难瞧见,他这人还能因年轻和报仇的信念,保持着此刻的精力充沛,却不是人人都能有他这样的表现。
士卒之中本就有一批,是从张辽的长戟下逃得性命,对他和他的兵马仍有一份心有馀悸,结果,那罪魁祸首来去无踪,却让他们在夜间不得安眠,主将还又抓不住人……营地之中,可说是怨气冲天,各有疲惫,哪里还有他们刚刚出兵时的战意高昂!
“该死的家夥!”马超又骂了一声,“你说这人图什麽?按照阎行所说,他那八百人还不是从并州带来的,而是在凉州向傅干借来的,朝廷就算接到了他送回的消息,也没那麽快做出反应。他是拖住了我们,可也没法真正赢过我们!”
是,就算是马超也必须承认,张辽统兵有方,将战局把握得极为精准,这袭扰也真起到了疲兵的效果,但他今日必须缩减人手,才能侥幸脱逃,就已经证明了一点,这人数的劣势越到後面,也就越是严重。
待得马腾这边掌握了他的动向,他将再无这种连番动兵的机会。
他的补给不足,也注定了这样的行动绝不可长久!
今夜固然失败,但马超有这个自信,不出三日,他一定能将张辽擒获,而朝廷的援兵仍未抵达,并不影响他们抢先一步攻入并州。
张辽他就这麽一点兵马!不会真以为自己能颠覆战局吧?
马腾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马超在这一番思量过後的笃定答案:“父亲放心,如今我们严防死守,就不会给他以破营砍杀的机会,最迟後日,我也一定将他的首级带来见您!”
马腾眼看着他这仿佛要立下军令状的表现,不由面色稍霁:“好!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马超说要拿下张辽,还真没在说大话。
赶在次日动兵之前,他就已与一队轻骑离营向前,选定了一处颇有想法的扎营场所,又与阎行商量着倘若张辽再来如何设伏。
白日行军之中,马超便钻入了运送粮草的马车,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暮色四合,马腾才重新看到了他的身影,见他目光炯炯,说不出的有精神。
更让马超精神一振的,是未至夜半,他就从散布在外的斥候口中得到了消息——张辽又一次领兵前来了!
“走!”马超一把抄起了一旁的长枪,披甲戴盔出营,跳上了牵来的战马。这一次,他绝不会给对方逃走的机会。
可正当他要大展身手之际,却忽然看到,阎行连人带马,一个疾冲,拦在了他的前面。
马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了一跳,皱眉怒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孟起,情况不对!”阎行字字严肃,“我总觉得,那人反复带着这些兵马袭营,有另外的意思,我们意图设伏擒拿他,反而像是中了他的圈套,被他牵着走了!”
他先前答应了马超的计划,可在出兵之前却越想越觉不对,总觉得忽略了什麽东西,更是出于一种直觉的危机感,在临行前拦在了马超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他擡眼所见,是凉州荒芜的月色倒映在马超的眼睛里,其中泛着同样凉薄的冷意。“圈套?是他的圈套,还是你的圈套?”
阎行心中一下咯噔。立刻意识到,先前他解释的话,显然没有被马超听进耳中,马超依然对他那仿佛黄雀在後的行为大有意见。
嫌隙已生,在这等关键时候,也就变成了他说服对方的最大阻拦。
“让开!”马超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你若拿不出你那人证物证来,就莫要阻拦我,除掉军中的一个隐患!”
那人证二字,被马超咬得极重。连带着他那长枪上的反光,都让阎行眼中一疼,退了开来。
眼见马超毫不犹豫地带兵而走,阎行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用布包裹着的马蹄在缓慢行进之间,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响动,变成了一张向着张辽展开的巨网。
山野寂静,捕猎无声。
见并无其他消息传来,阎行也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错了什麽,更是对洛阳朝廷的反应警惕太过了。
可这一前一後离营的队伍又怎能看到,俯瞰凉州的明月,不止照亮了这一路伏兵,照亮了张辽的七百馀骑,也照亮了——
一支距离马腾大军军营已不足十里的,“吕”字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