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父,阿父,小阿父,”嬴子慕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你们可知,我们今日所见的‘男婚女嫁’,男子为尊的世道,并非天地初开便如此?
在悠远得难以想象的岁月长河中,这片土地上,乃至整个人间,曾长久地沐浴在另一种秩序之下,
那是一个以女性为核心、以母系血缘为纽带、绵延了数万年之久的时代,我们称之为母系氏族社会。
它的余晖,直至距今约四五千年前才逐渐淡去,其影响之深,烙印在我们文明的基因之中,从未真正断绝。”
她拿起平板,指尖轻点,一幅幅由考古现复原的影像、图表、遗址照片在投影仪的幕布上缓缓呈现。
『茂密的原始森林边缘,稀树草原之上,一群裹着兽皮、手持简陋木棒和石块的早期人类正在活动。
女性成群,熟练地采集着野果、挖掘块根、捕捉小型动物或昆虫。
男性则组成小队,谨慎地追踪着大型猎物,但成功几率不高。』
嬴子慕指向画面,“在人类脱离猿类、蹒跚学步于地球的漫长岁月里,尤其是在旧石器时代中晚期,生存是唯一的主旋律。
彼时,生产技术极端低下,工具简陋,对自然和自身的认知都处于蒙昧状态。”
“后世史书或神话中,常记载‘圣人无父,感天而生’。如简狄吞玄鸟卵生商祖契,姜嫄履巨人迹生周祖弃,华胥履雷泽大迹生伏羲,女登感神龙生炎帝……这些充满神异色彩的‘感生’故事,”嬴子慕语气一转,
“其核心,并非歌颂神迹,而是真实反映了那个时代‘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普遍社会状况!”
“早期人类对两性结合与生育之间的必然联系缺乏科学理解。
女性周期性的月经、明显的妊娠分娩过程,使她们被直观地认为是生命的唯一来源。
男性在生殖中的作用是模糊不清的。因此,“父亲”的概念在那个时代是缺失的。
子女自然只认识自己的母亲,血缘关系只能依母系追溯。”
“在这种认知基础上,最自然、最稳固的社会组织单位,便是以一位共同的女性祖先为核心,由她的女儿们、女儿们的女儿们,以及这些女性的未成年子女所组成的群体,这就是母系氏族的雏形。
氏族成员共同劳动,共同生活,财产共有,孩子们在母亲和姨母、外祖母的关爱下成长。”
“那么,为何女性会成为氏族的核心而不仅仅是生命的赋予者?”嬴子慕切换画面,展示分析图表,
“关键在于生存!在那个茹毛饮血、朝不保夕的时代,获取食物是头等大事。”
“男性狩猎,高风险低回报,依靠简陋的武器狩猎大型野兽,成功率极低,通常不足o,且伴随着巨大的伤亡风险。
狩猎成果不稳定,无法成为氏族食物的可靠来源。
相比之下,女性承担的采集工作如野果、坚果、可食用的植物根茎、种子、菌类、昆虫、鸟蛋、小型动物如兔子等,提供了氏族o以上甚至更多的稳定食物来源。
她们的经验、识别可食植物、追踪季节变化的知识是维系整个群体生存的关键。
女性还承担了缝制兽皮衣物、照料火塘、搭建简易居所等保障生存的重要工作。”
“因此,”嬴子慕总结道,“在生存压力巨大的旧石器时代,女性凭借其在生命繁衍和生存保障两方面的核心贡献,无可争议地成为氏族社会的组织者和维系者,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尊重。
这是母系制度得以确立并长期延续的最根本基石。”
嬴子慕接着切换影像:
『郁郁葱葱的河谷地带,出现了半地穴式的圆形或方形房屋村落。
女性在田间用石铲、骨耜耕种粟、黍,或在陶窑旁制作精美的彩陶。
大型的公共墓地井然有序。祭祀场所中,丰乳肥臀的女神像被虔诚供奉。』
“随着末次冰期的结束,气候转暖,万物复苏。人类历史进入了新石器时代。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革命--农业和畜牧业的起源。”嬴子慕的声音充满敬意,
“而这场深刻改变人类命运的革命,其主要的推动者和早期的掌控者,依然是女性。母系氏族社会也因此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
“是谁最早注意到落地的种子会芽?是谁年复一年地观察、选育,将野草驯化为庄稼?是谁明了最初的耕作工具?”
嬴子慕指向画面中在粟田、稻田间劳作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