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九道锁链青光如瀑,死死捆缚壶身,自身魂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茶心手腕鲜血汩汩流淌,脸色已近乎透明,身形摇摇欲坠,却咬牙死死坚持,以血为引,沟通着壶灵本源,安抚着壶壁内狂暴的灵性冲突。
南宫翎更是成了风暴的中心!他左手紧握刀柄,承受着熔兵反噬的巨力冲击,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尚未熔化的刀锷。右手的白骨在妖气、咒力与熔炉高温的三重侵蚀下,焦黑蔓延,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撕碎。他仅凭一股狠戾到极致的蛮劲在支撑,独目赤红,牙关咬碎,口中满是血腥味,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堵住它!堵住这该死的窟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
当最后一丝暗红的刀身金属彻底熔化,流入破洞深处,与壶壁完美嵌合时——
嗡…!
炼妖壶出一声深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青红交织的熔炉光芒骤然内敛、平息!壶壁上,那被熔液填补的破洞处,暗红妖气彻底断绝!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泛着暗沉青铜光泽的补疤。补疤表面并非光滑,而是流淌着如同岩浆冷却后的天然纹路,隐隐构成一个狰狞咆哮的饕餮轮廓。在饕餮纹路的核心处,暗红血光一闪而逝,四个由无数细微血丝凝聚而成的古拙篆字,如同泣血般悄然浮现,深深烙印在青铜壶壁之上:
“弑亲者,护苍生”。
字迹殷红,似血未干,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混合着无尽凶戾与悲怆的奇异道韵。
风暴平息。
南宫翎如同抽空了所有骨头,踉跄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左手无力垂下,饮血刀仅剩的刀锷和一小截刀柄当啷坠地。他右手的白骨焦黑,几乎蔓延至小臂,剧痛让他眼前阵阵黑。他急促喘息着,血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壶壁上那四个泣血篆字——“弑亲者,护苍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五脏六腑。
玄鉴缓缓收回锁链虚影,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但灰白的盲眼却转向茶心,带着一丝询问。
茶心虚弱地靠在桌边,腕间伤口在自身灵力催动下缓缓止血。她看着壶壁上那全新的补疤和泣血铭文,感受着壶内那股混乱狂暴的能量终于平息,被吞噬的本源之力也停止了流失,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微弱的希望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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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提起旁边铜铫。铫中并非普通泉水,而是昨夜残存、蕴含一丝茶灵真韵的温汤。她手腕微倾,清澈的汤水注入壶口。
水流声打破了死寂。
茶心拿起一只素白瓷杯,将壶中汤水缓缓斟出。
澄澈的茶汤注入杯中,水汽氤氲升腾。
南宫翎喘息稍定,目光无意识地投向那杯新斟的茶汤。
就在茶汤注满杯口的刹那——
水汽弥漫间,杯中的茶汤微微荡漾。
平滑如镜的茶汤表面,并未倒映出房梁或窗棂。
倒映出的,是一片模糊却温暖的昏黄烛光。烛光下,一个穿着朴素荆钗布裙的温婉女子侧影,正低着头,手中拿着针线,似乎在缝补着什么。她的面容有些朦胧,却带着一种让南宫翎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与安宁。
那女子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凝视,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温婉柔和、眼含悲悯与慈爱的面容——正是他记忆中早已逝去的母亲!
更让南宫翎心神俱震的是,幻影中的母亲,目光温柔地落在了他那只白骨森然、焦黑狰狞的右手上。
没有恐惧,没有嫌恶。
她只是温柔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嘴角,甚至还漾开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的浅浅笑意。
那笑容,如同破开阴霾的第一缕晨曦,带着能融化千年寒冰的暖意,穿透了血雨腥风,穿透了弑父的罪孽与痛苦,直直照进了南宫翎灵魂最深处那片冰冷荒芜的废墟。
“哐当!”
南宫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的身体猛地滑坐在地。那只白骨焦黑的右手,无意识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血红的独眼死死盯着杯中幻影,瞳孔深处,有什么坚硬如铁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轰然碎裂。
他猛地低下头,散乱的黑遮住了脸,只有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窗外,血雨依旧未停。
屋内,水汽氤氲的茶杯里,那温柔点头的幻影,在茶汤涟漪中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室微涩的茶香,和角落里那无声颤抖、第一次在血雨之外流下滚烫液体的凶悍身影。
茶烟袅袅,无声升腾,隐约间竟凝成一道细小龙形,绕着那铭刻“弑亲者,护苍生”的壶身盘旋一周,最终没入壶盖气孔,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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