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小看这石虎,很多人为它锒铛入狱。”他说。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着。不知道为什麽,这次,我从他的面相和骨相上看到了圆滑和心机。他的颧骨很圆滑,他整个的脸很圆滑。都是我不喜欢的样子。就是在那天晚上,在我们散步的时候,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改变了。他不再是我心目中玉树临风干干净净斯斯文文清清爽爽的样子了。
我们走到了桥下头,该原路返回了。他很机械地用原地转身的步伐跟我一起转了个身。他对我有些刻意。他心怀鬼胎。
当时是晚上,他故意搞地有点暧昧。我察觉到了他的那点意思。但我对他已经没有意思了。我从他脸庞上看到了庸俗和狡猾,尽管他装地斯斯文文的。而且,那时候,我刚刚考上研究生,心比天高。一个县里的中学老师,对我来说没什麽好崇拜的。
我跟他说:“师兄,天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他有点暧昧地说:“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说:“我不去了。你今天晚上没什麽事儿啊,那你白天怎麽没回去啊?”
他奸笑着说:“我以为还有事儿呢。”我知道他说的“有事儿”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接话,就起身走了。他也去他订的宾馆那里休息了。
妈的!老娘就是跟你“有事儿”也不跟你睡乌(五)市(十)的榻榻咪(米)呀!
第二天,他要走之前,又跟我打电话,我就去了他的房间。他坐着,似乎还想再发生点什麽。
“大省!”他坐在他的乌(五)市(十)的榻榻咪(米)上,假装着情意绵绵地跟我说。
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一身在职白领的打扮。他不知道,我看见这麽庸俗圆滑的一个他坐在乌(五)市(十)的榻榻咪(米)上,我对他的那点儿对“师哥”这种斯文败类的天然的崇拜,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一个男人,也不要高估自己在女人眼里的地位。你不知道,你在自我感觉良好地故作姿态的时候,在对方的哈哈镜里,你是怎样滑稽又可鄙的一个熊样子。
我催他说:“师兄,你收拾好了就走吧。”
他见我无意,就站起身。准备滚球。我跟他一起走到公交站台,看着他上了车,目送他离开,我才走开。这以後,他就没有再联系我,我也没有再联系他。
我想起来他当初尾随我的事,也许,从一开始,他的热情里面,就夹杂着一丝狡猾甚至恶毒。一个小白兔在社会上行走是多麽可怕。这社会如同一个森林,有狡猾的狐狸,还有恶毒的大灰狼。狡猾的狐狸为了达到伤害你的目的,还会假装文明和友善,在你身上费一番时间跟心机。可是大灰狼呢,它连任何时间跟心思都懒地花费,就想置你于死地。
暑假里,我弟弟中考结束了,他考上了山东的一个高中,但是他不想上学了。
“恁弟弟不想上学了,你看怎麽办?”我妈妈说,“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能硬逼他。他说的,再让他上学,他宁肯去死。”
我问我弟弟:“你真的不想上学了?”
我弟弟说:“是的。我实在上不下去了。我上学上地够够的。”
我妈妈还是不甘心:“恁姊妹三个,我都是一样供的,恁上到哪儿,我供恁到哪。鸿雁跟笑笑不争气,你能怎麽办?恁大姐读研,人家考的公费,人家每个月还有二百块钱的补贴。父母供你上学,不怕花钱,难得是你能上出来。我巴不得鸿雁能好好上呢,你上出来工作也好找,对象也好找,省我多少事。你现在上个半吊子,以後找工作不好找,找对象也不好找,我还得再给你花钱。”
我弟弟说:“我上不下去了。人家跟我班大的都结婚了,孩子都跟我喊大爷了。”
“那你打算干什麽?”我问他。
“我想上个技校。”他说。
“你不後悔吗?”我说。
“不後悔。我实在不想上了。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再浪费三年也没意思。姐,你帮我找个技校吧。”他说。
我说:“那咱去青羊山网吧去查查吧。我也不知道哪个技校好。”
我跟我弟弟一起去了青羊山镇上的一个网吧,我帮他查了一个市里的工程学校。看好了报名的日子,我就跟我弟弟一起去那个学校,给他报了名。
那是一个夏天,我跟我弟弟一大早坐公交车历经两个小时到了市里。那所学校坐落在一个村子里。一进村庄,就看到扯在树枝上的大红横幅:“馀洲市工程学校欢迎你!”
我们到了报名的地方,负责接待的老师说:“你们带户口本儿了吗?报名要交户口本复印件。”
我说:“啊?我们不知道!没带!那我们还得回家带去啊?”
我和弟弟又坐车两个小时回到家,拿上户口本儿,再坐车两个小时到了报名的学校。
等我们终于报上名,再坐车往家赶。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累很累了。我们坐在返程的公交车上。一个打扮地干净利落的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妈优哉游哉地上车了。我弟弟赶紧起身儿给她让座儿。那个打扮地漂漂亮亮出来闲逛的女人愉快地接受了。
“谢谢!”她笑着说完,一屁股坐下了。剩下我弟弟在那里站着。
我弟弟他是善良的!
但是那天,我们来回坐车,往返数次,实在是太累了。
我亲手把我弟弟送进了技校,想起这件事,我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我一遍遍地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害了我弟弟。如果当初,我跟我妈妈再坚持一下,再好好劝劝他。他会不会继续上他的高中,会不会能够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会不会就能找个好一点的工作。为什麽当时我们没有坚持。
可是当时有当时的形势。当时的形势就是,我弟弟他自己实在不想上学了。我跟我妈妈都没办法继续劝他了。这是我唯一聊以自我开解的地方。可是,如果当时,我跟我妈妈,或者我弟弟,能再坚持一下呢?我弟弟的未来是不是就能好一些?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不同的选择决定了不同的命运。可是,我弟弟的性格,也确实不够踏实。这麽多年来,他确实不像我那麽有毅力。他面对我们家那样不堪的境遇,没有我那样还能咬着牙忍常人所不能忍地坚持下去。所以,我弟弟的辍学,跟我们的家庭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是我爸爸在,如果他能够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有一个温暖的父亲,有一个自信的心态,他也许就不会这样沉沦下去。
在我弟弟上不好学这件事上,我们的家庭环境有很大的责任。
5。华青
文学院请来了戏曲老师,带着琴师,来教我们唱戏曲了。我们一群人坐在台下跟着老师唱: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栽什麽树苗结什麽果,撒什麽种子开什麽花。”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