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姜想搞私活儿,也是人家有本事。换做是我,我想搞私活儿还没那个胆子呢。”
丁编辑说:“小宋这次业绩搞得好,老聂脸上也有光了。你看你们师徒二人,多豪迈!”
老聂说:“都是她自己搞的,我忙,我也没怎麽指导。”
丁编辑说:“这次考核,业绩最差的是老向。他被调到後勤了。”
老聂说:“嗯。”
我说:“分给他负责的版面本来就是那些冷门的版面啊。分给他的资源是最差的,他的业绩当然也是最差的了。”
老聂说:“领导管你这些呢。他们只看结果。”
我说:“这也太不讲理了。”
吴悠悠说:“刚才在食堂门口儿,看到老向了。他站在那儿,给那些来开会的编辑发饭票,我看到他,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了。老向以前也是个编辑,一介书生,被折辱成这个样子了。”
我说:“是的。唇亡齿寒。我们曾经是同一个战壕里的。看到老向被调到後勤,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我师父聂编辑说:“你们瞎操什麽心啊?人家老向还不想在编辑部呢。人家在後勤,工作轻松,没有压力,有什麽不好。就是钱少拿一点吧。”
丁编辑说:“说是这样说。这几年,《小坛》对老向的打击蛮大的。先是把他爱人调走,好好地夫妻俩儿,非得给人家拆开。谁讲情都没用。自从老向的爱人被调走以後,老向就没有工作劲头儿了。今年再把他搞到後勤。你说正常人哪吃得消啊。”
老聂说:“他们当领导的,管你这些呢。”
吴悠悠说:“上次开会,任社长还说,老向的老婆到了《且戒》以後,发展地蛮好的。他还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干了件天大的好事呢。”
我师父说:“那是。他们还不是拖着屁股爬楼梯,自己擡自己。”
一天,我在社里正走着,看到老向了。老向的个子高高壮壮,得有一米九的样子。老向跟他爱人都是东北人。老向大概是中年发福了,他长得胖乎乎的,面皮白白净净,干净的小平头,头发一根一根地向上竖立着。他的性格是温吞吞的,不急不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喊他一声:“向编辑!”他立马停下脚步,站定,弯下腰来,他的厚重高大的身躯像是天幕一样垂下来,他的腰弯成九十度,向跟他打招呼的人深深地鞠一躬,才站直身子走开。
快要过年了,我跟我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妈妈问我说:“你在编辑部成绩怎麽样啊?”
我不高兴地说:“我成绩还好,你以後不要再问我的成绩了。从小到大,天天问我的成绩,成绩成了你对付我的杀手锏了。现在我工作了,你还来问我的成绩。你还想控制我一辈子啊。”
呵呵!这以後,我妈妈再也没有问过我的成绩。也许这就是她说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吧。
过年的时候,我去我妹妹家找她玩。她家人都去青羊山卖菜去了,我妹妹自己在家。
我问她:“两个小孩儿呢?”
我妹妹说:“都在睡觉呢,还没起。”
我说:“我去看看子涵去。”
我妹妹跟我一起到了她的房间里,小宝宝醒了。我妹妹从被窝里抱起那个小宝贝,像是晃布娃娃一样晃了晃说:“你看,这是什麽玩意儿!”那个小宝贝实在是太小了,她像一条小鱼一样拢着嘴。她的眼睛很大,估计那时候,她还看不清楚吧。她的眼睛痴痴地张着,像是在看什麽,又不像在看什麽。
我说:“小宝宝好小啊,我都不敢抱了。我不会抱!”
我妹妹说:“别抱!我都不想抱!”
我说:“雪寒呢?”
我妹妹说:“雪寒,她奶奶夜里搂着睡的。这会儿还没醒呢。我一个人夜里照应不过来。”
正说着,东屋的房间里,响起来小女孩儿的声音:“妈!妈!”
“雪寒醒了!”我妹妹说。我们一起到了东屋。东屋里,对门儿放着一张床。床底下,是一包包的给小孩儿换下来的尿不湿。有的里头还包着屎。
我妹妹看了我一眼说:“她奶奶一大早就起来去卖菜了,根本来不及拾掇。”
我说:“雪寒呢?怎麽看不到雪寒。”
我妹妹说:“这不是!小孩儿小。在被窝里看不出来。”
我定睛看了看,一个小猫儿似的小女孩儿在被窝里擡着头。她是趴着睡的。才一岁多的孩子已经很独立很懂事了。她老老实实地呆在被窝里,顶着被子,等着妈妈来给她穿衣服。
“雪寒醒了?来!妈妈给你穿衣服。没办法,照顾不过来。”我妹妹说。
“我来帮你抱着老二吧。”我说。
“没事儿,放小车里就行。这不有小车嘛。还是生雪寒的时候,咱家给买的。”
我说:“那我帮你把地上的垃圾收拾收拾吧。”
我妹妹无所谓地说:“没事儿。”我去把地上的那些尿不湿给捡起来。
“这些尿不湿扔到哪啊?”我说。
“你扔到西边天井里吧,那里有个白色的垃圾箱,看到了吧?是个泡沫箱子,专门儿装菜的。”
“看到了。里头都是尿不湿,还有屎。”我说。
“先放那,都是小孩儿拉的。等大响赶集回来再去倒垃圾。大响每天赶集回来都去给小孩儿倒垃圾。”
夏天到了,又到了考核的时候,这次,我的业绩是中文组第一。米娜也很好,她是英文组第三。开会的时候,我们几个业绩优秀的走到前面,任社长亲自给我们发了奖状,那奖状就是社里内部的,没什麽含金量。此外,任社长还奖励了我们每人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二百块钱。
散会了,米娜笑着跟我说:“小宋,你今年的考核业绩蛮厉害的。”
我说:“刚来嘛,总得冒个泡吧。”
她说:“你这次冒了个彩色的泡泡!”
她说:“我们英文组的新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