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门开合又闭合。将那刺耳的哭嚎与濒死绝望隔绝在外。但庭院里随之响起的、沉重而规律的肉体击打声与闷闷的惨嚎,却透过厚重的门墙缝隙,清晰无比、如同钝器般一下下擂在所有人的耳膜和心脏上!每一杖,都如同敲碎了厅内原本醉生梦死的气氛!每一声惨叫,都宣告着一个世家子弟今日将颜面扫地,家族亦将因这番不知死活的言语而被公主府与皇室深深厌弃!
偌大的厅堂,此刻静得只剩下丝竹管弦无力的挣扎、炉鼎内香料噼啪的微爆、以及每个人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三十杖!公主府的执刑向来不留情面,三十杖足以让这几个养尊处优的纨绔数月下不了床,留下伴随终生的耻辱烙印!
长乐公主早在那声“当年那件事”初起时便惊得几乎屏住了呼吸,此刻更是脸色煞白如纸,手指紧紧抓着华美的裙裾,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几人被拖死狗般拖走的方向,听着那隔墙传来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杖责与惨嚎,身体无法控制地轻颤。平南王造反……嘉祯太子……到底是什么事?竟能让一向八面玲珑、总是挂着虚假笑容的姑母瞬间变成择人而噬的罗刹?为何一提到这些,连宋麟那个看起来天塌不惊的纨绔,都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强烈的寒意和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她暗暗决定,回去定要问清楚父皇和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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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锦瑟依旧坐在角落的暗影里。杯中的“惊蛰白”早已凉透。惨淡的茶汤倒映着上方摇曳的灯花,像一只只浮肿挣扎的鱼眼。隔着厚重帷幕隔绝了大部分庭院行刑的实况声,但那钝器击肉的闷响和压抑不住的凄厉惨哼,依旧如同粘稠冰冷的毒浆,顽强地渗透进这片角落。指腹沿着冰冷的青玉杯壁缓缓划过,细腻微凉的触感如同毒蛇滑腻的鳞片,留下几不可察的黏腻痕迹。那庭院传来的每一声杖击、每一记惨嚎,都精确地叩击在她耳中,如同一无声的悲歌。她不急不缓地端起那杯凉透了的茶,送至唇边。
“姐姐!”莫时雨担忧的轻唤在耳边响起。
莫锦瑟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茶水稳稳入口。
她端杯的手指,在杯底接触桌案的刹那,极其隐蔽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幅度细微得如同被风吹皱的一小片水面。杯底的影子在光滑的青石桌面拖出暗沉的倒影,掩盖了这一刻的晃动。
庭前的行刑声终于停止。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宾客们重新开始小心翼翼地推杯换盏,说着些更无趣、更安全的祝词。夜已深,空气中弥漫着酒食过度消解后的腐败甜腻与行刑带来的血腥寒意混合的怪味。
乐阳仿佛也厌倦了这场夹杂着污秽与血腥的浮夸表演,略带疲惫地挥了挥手。管家会意,清亮的击掌声响起,宣告宴终。
如蒙大赦!满座宾客无论身份高低,皆如潮水般离席而起,恭谨地朝着水榭主位方向躬身行礼辞别,动作比来时更加整齐快,带着逃出生天般的释然与惶恐。衣袂窸窣,脚步声纷沓,汇成一片低垂着头颅、唯恐引起注意的暗流。
角落的莫锦瑟也被莫时雨轻轻搀扶起身。主仆三人悄然避入人流边缘,脚步轻盈,如同夜色中贴地滑行的暗影。她们沿着厅堂边缘的阴影地带,低调地向大门方向移动。
就在她们行经宋麟座位稍侧后方,即将隐入一丛富丽堂皇的金丝镶玉孔雀屏风之后时——
“莫大小姐留步。”
乐阳长公主那如同寒玉拨动般的声音,突兀地从高处水榭方向穿过喧扰的人声,清晰地传来!
并非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所有嘈杂!瞬间冻结了大厅出口方向的喧闹!那些正准备涌出厅门的人流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脚步顿住,身体僵直!所有目光——惊诧,愕然,探究,嫉恨,难以置信——如同密集的飞矢,“唰”地一声,齐刷刷地聚焦在阴影处那道素净单薄的身影之上!
长乐的视线也猛地钉在了莫锦瑟身上,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一丝莫名的嫉妒!凭什么?!
莫时雨搀扶的手臂瞬间紧绷,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身,半个身体挡在了姐姐身前,脸上那层清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眼神警惕而锐利!
莫锦瑟停步驻足。背对着那道聚集了全场焦点的冰冷注视,宽大素净的云锦袖袍自然垂下,只露出半截冰冷纤细的手腕。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带着一种近乎钝感的平静。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
在无数道如芒刺背的目光中,她微微抬起下颌,仿佛在辨认声音的来源方向,又像是在感受空气的流动。那姿态带着一丝久居黑暗之人的茫然,更有一份令人窒息的沉静与……顺服?
就在那极短暂的、如同凝固的死寂间隙——
从她身侧咫尺之距擦肩而过的宋麟,挺拔而慵懒的身影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仅仅一刹!
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水中一块顽石遭遇了暗礁的轻碰。快得如同错觉。光影明灭间,他下颌的线条似乎绷紧了刹那,捏着泥金折扇的手指在扇骨底部那朵凸起的缠枝莲纹上轻轻划过。随即他便步履如常地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那张被光影切割得模糊的、轮廓深邃的侧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生。唯有行走间,黑色锦袍下摆拂过地面金砖时带起无声的气流,擦过莫锦瑟裙侧那片柔滑的素色云锦时,留下了一道淡到极致、无法捕捉的痕迹。
“长公主殿下体恤,大小姐目力不便。恐天色已晚,路上诸多不便。”一名身着天水碧宫装、面容刻板冷漠如同木雕石刻的中年嬷嬷,无声无息地从水榭侧后方的阴影里踱出,动作精准如同尺量,走到莫锦瑟身边。她没有看莫时雨那警惕冰冷的面容,也不曾对周遭凝固的目光有任何表示,只对着莫锦瑟微微躬身,语调平淡无波:“奴婢引大小姐入后堂暖阁稍坐,待稍后人流散尽,再以公主府规制车驾稳妥送大小姐回府。”
她抬起一条裹在细滑宫缎下、却透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微凉的指尖并未直接触碰莫锦瑟,却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角度和不容置疑的姿态,悬停在那苍白手腕前方寸余之处。
莫锦瑟空茫的视线缓缓垂下,似乎在那只代表了乐阳最高意志的手掌上“看”了片刻。厅内暖黄的灯火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柔和却毫无生气的光晕,掩盖了所有细微的情绪。沉默如同水滴在寂静的厅堂里悄然延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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