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如果珀珥伸手打他丶推他,怪物只会张开纵裂的口器,将小虫母的手臂也含着舔一舔。
像是吃糖一样,哪里都闻一闻丶尝一尝,恨不得把小虫母整个含在嘴巴里藏起来。
山洞深处隐秘的甜香一点一点向外飘散着,即便有银白色的菌丝凝聚成帘幔避开洞外的窥视,可对于五感敏感的白银种来说,气味是这冰天雪地下最好捕捉到的。
俯倒在雪地里等待伤口愈合的暗棘骤然睁眼。
那双暗红的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他哑声喘息着,随即如某种饿疯的野兽竭力仰头嗅闻着空气里的味道。
好甜……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怎麽会这麽甜?
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甜的东西?
几乎是暗棘嗅闻到的同时,他体内那些破碎的内脏似乎都暂缓了剧痛,隐隐有种轻柔的温暖浮动着,开始加速他体内体外伤势的愈合速度。
太香了。
甚至伴随着这股已经变淡了很多的蜜香,同时还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精神力。
似是可怜的小虫母难耐又受不住而溢出来的呜咽,轻飘飘的,不存在有任何威慑丶防备的意图,只是那麽轻柔丶软和,如高空浮动的云,或是草丛间生长的花。
……这样柔软的感觉,让暗棘隐隐有种古怪的熟悉,就好像是那曾将他从黑暗中唤醒的丶来源于精神力的呼唤。
那麽轻柔丶那麽温暖,是他,也是每一个被冰封在霜雪之下白银种的救赎。
长达数千年的黑暗与沉睡,环绕着的是无法被驱散的死寂与寒冷,当所有那尔迦人都搬离名为艾瑟瑞恩的土地後,深埋在冰雪下的白银种便成了被抛弃的垃圾。
于是瓶中恶魔将一切的恶意与憎恨,降落在了无法救治他们的虫巢之母身上;又将全部的希冀与渴望,寄托在了那道唤醒了他们的声音上。
而暗棘便是其中最为偏执的恶魔。
最浓烈的恨意与最疯狂的爱意,都因为时间的酝酿而走向一个极端的变态程度。
当暗棘想要杀死虫巢之母丶生啖其肉的同时,他也病态般地在自己的臆想中,愿为唤醒自己的声音献出自己的一切——
从肉体丶生命,乃至灵魂。
此刻,暗棘艰涩地吞咽喉头,那双充满恶意的复眼在片刻的寻觅後,聚焦在了远方那被雪雾笼罩的山洞上。
……所以,是虫巢之母?
不丶不可能!
绝对不会是虫巢之母!
早在复生白银种们伏击那尔迦人的飞行器时,暗棘就已经感受过了来自虫巢之母对周围环境的精神力探查——
那样的精神力也可以称之为是柔软。
至少比起白银种所具有的精神力,虫巢之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会显得相对无害。
可即便如此,隔着浓郁雪雾,隔着天空与地表之间的数千米,暗棘依旧感受到了那来源于虫巢之母精神力深处的凉意。
如丛林中的雨丝,与暗棘记忆中那股柔软丶梦幻,近似月光的精神力并不相同。
因此在最初伏击那尔迦人,试图带走虫巢之母并将其杀死的行动里,暗棘一直都很确定,虫巢之母和他心目中的“小妻子”毫无关联,他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对“仇视者”释放恶意与杀心。
但是此刻……
被阿斯兰带走的虫巢之母,大抵是因为昏沉迷蒙而丧失了一部分意识,如亲近人的幼猫,颤颤巍巍溢出了那温软不设防的精神力。
伏击飞行器时所感知到凉如雨丝的精神力,与呼唤白银种复生的柔软精神力,似乎正在逐渐重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伤势的愈合速度因为这股被空气稀释的蜜香,而开始隐秘加速,可作为此刻的受益者却目眦欲裂,于那暗红无光的复眼中隐隐流露出更加浓稠丶凶悍的情绪。
……一定是他受伤太重産生的错觉。
暗棘低声喘气着,同时忍着身体内部的剧痛,撑起尚未长好的前肢,就那麽洇着一道长长的血痕,艰难往前爬。
那鲜红的血水被拖得很远,融化了他身边的积雪层。
即便暗棘身上的伤势愈合速度加快,却改变不了他受伤过重的事实,以至于每爬两三米,他就得低喘着停下,缓过那如潮水一般来袭的剧痛和神经上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