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松回合上匣子,左右看了看,笑道:“这两匣子青金石珠,价值连城,曲州刺史的那些东西可比不上。灵州城,果真很有意思。”
赵慕萧忽地道:“楚郎,有人来了。”
褚松回阖目细听,不闻声响,却没有怀疑赵慕萧,迅速将箱子恢复原状,牵他离开库房,反手扣锁。落锁后,便听到了往这里而来的脚步声,暗叹赵慕萧的耳力之佳。
库房一侧是条竹径,堆叠假山。
褚松回身形一闪,遁入竹径深处,假山之后。
“……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都准备好了,并无差池,您且过目……”
声音将近。
褚松回轻拨竹子,眯了眯眼眸,依稀见到两道身影。其中一人开了锁,恭敬请另一人进去。
赵慕萧眼前彻底黑了,难免想到幼时的种种困境。又听簌簌竹叶,白日里倒不觉得,一到夜晚便激起战栗,只觉像极了成群的蛇匍匐游走,穿过草地。他摸了摸手臂,难缓不适。
“听他们对话,东西应当是准备送人的。”
褚松回话音刚落,猝不及防的,一团清香软绵便扑入了他怀。
“你……”褚松回微愣,心口蓦然一跳,心念旌动,似月下竹叶摇摇,手也不知该放在哪了。
赵慕萧环住他的腰,抽了抽鼻子,委屈地慢吞吞道:“楚郎,你是我未婚夫吧?”
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个问题,褚松回顿觉心虚,呼吸凝滞,骤然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被发现了么……他要怎么回……
“既是我未婚夫,牵牵手可以,抱抱也可以吧。”赵慕萧说着又把自己往褚松回怀中塞,“我有点害怕。”
他脑袋左右晃动,头发挠得褚松回下巴有些痒。褚松回嘴角忍不住上扬,也压不下去,不由地摁住他的脑袋,低声道:“给你抱就是了,不许动。”
昔日不可一世的玄衣侯,意气张扬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褚小将军,如今蹲在竹径里,满脑子都是缩在自己怀中温热的人与搂在自己腰上的那一双纤细的手臂,竟一动也不敢动。
莫名其妙的,比第一次上战场时,还要紧张。
末了,褚松回双手也搭上,环住微微一拢,只觉赵慕萧的腰很细,明明看他平时吃东西都挺多,却怎么也吃不胖的。
赵慕萧颇为得意,愈加粘人,叫道:“楚郎,楚郎。”
“……褚郎。”
“对呀,楚郎。”
“……不许说了。”
褚松回脸黑,不爽,偏将人抱得更紧。
赵慕萧刚想说太紧了,耳朵一动,连忙噤言。
“砰——”
箱子被合上。
紧接着:“……若不出意料,探查使大人约莫明日就要到了,迅速将这些东西运到驿站。若出一丝纰漏,便让你们人头落地。”
“是!”
随后便有一伙奴仆搬运箱子,管家斥道:“都快些,不许发出声音!”
箱子被搬上官府马车。
夜里街上空荡,唯独马车疾疾。
赵慕萧与褚松回暗中跟随,抵达官驿站,躲在河对岸的树下,见管家拿出铜牌,驿站官吏恭敬地放这些奴仆进入。
驿站虽管得严了,但进入也容易,只怕惊扰官兵,打草惊蛇。
赵慕萧心生怀疑,问:“楚郎,探查使是干嘛的?”
褚松回替他拨去眼前晃来晃去的柳条,道:“皇上设探查使,专为探查天下被贬的王公罪臣,探其是否有违逆或怨望之意。这些人都是皇上信任的近臣,言辞颇有分量。年年探查,时日不定。”
赵慕萧呆了一呆,很快就想明白了,皱眉道:“原来是要害我们。”
褚松回心想,景王的处境颇为特殊。在简王谋反叛乱中,景王属实无辜,完全是受到了迁怒。无罪,若说有罪,只罪在曾与简王亲近,幼年被简王养过一阵子。
皇上也知道自己不讲理,因而在景王被贬灵州后,保留其亲王爵位,允许子孙袭爵,但不许出灵州一步,不许结交官员,俸禄待遇砍半,其余一概不问不管。
这么多年过去,景王是死是活,也不甚放在心上,早已忘却。
若探查使被贿赂,称景王如何如何,褚松回可以笃定,依皇上的性子,不过是顺手杀了的事。
景王在这十几年谨小慎微,好端端的,这会突然被刺史盯上,其中必有猫腻。
再结合刺史派人邀景王参加府宴,言语威逼利诱,有意要景王坏了“不可结交官员”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