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人在军中的威望比主帅还高,并不是什么好事。沈元惜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才主动淡出众人视野,安心守着偏僻地方的小帐篷照顾元宝。
来这里是为了让谢容烟母子相认,京中局势未明,她也绝不能留太久。
听闻谢容烟平安,沈元惜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
元宝被扔出来后没几日,叛军就在城楼上挂了一具尸体,正是被困在城中的几个小丫头之一。
拖着尸身登上去的那个叛贼被弓箭兵射落,连带着那瘦弱的身躯也掉了下来,唯恐有埋伏,是副将带着人去收的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元惜几乎要站不住。
经过几日照料,元宝身上的脓疮大都已结痂,但还在不断出现新的,接连几日高烧不退,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
这时候突然得知同伴有一个已经遇害了,小姑娘强撑着病体要去看最后一眼。
被沈元惜按回了床上。
“死的人是宵宵。”她哑声说。
她见过尸身了,只一眼,就不敢再看,更加不敢让元宝看见。
元宝的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姑娘,我好怕……”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东洲,元春姐姐的爹娘、邻居李婶、王全掌柜……他们都死了,现在就连元宵也不在了!”
“我一定会把那些畜生送下去陪他们,宝宝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元宝抽泣着点点头。
随后,谢惜朝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这几日沈元惜都没有被传染的迹象,他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连带着对这个不知真假的妹妹也没那么大的怨念了。
他一进来,就直奔正题:“叛党说,一日不撤兵,就杀一人挂在城墙上。”
沈元惜脸色骤变:“他们敢!”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打的是鱼死网破的主意。”谢惜朝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了,“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动皇姐。”
“她怀着身孕,一定不能有事。”
沈元惜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垂下眸子低声安抚:“和他们谈判,我进城,把皇姐换出来。”
“不行!”谢惜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没有别的办法了!”沈元惜眼眶盈着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的亲人也在那群叛军和外资手里!我要保护她们!说不定我能兵不血刃劝降他们呢?”
她有手段,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保证什么。
“沈元惜!”
谢惜朝红着眼睛:“即便是把你敲晕了送走,我也绝不会让你涉险!”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沈元惜简直要气笑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小朋友,你还不能左右我的选择。”
“你……!”谢惜朝气结。
“好,我不拦着你,随你想怎样,都不用告诉我了!”
沈元惜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任由他掀帘而去。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元宝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满脸惊色。
信息量太多,她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
沈元惜闻言,主动解释道:“我本名沈元惜,占了你们家姑娘的身体借尸还魂,才来到这里。”
说完,她还善解人意道:“你不信也没关系,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作元喜。”
“不是的!我信!我一直都知道!”元宝连忙摇头,眼里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原来……姑娘真的已经死了啊……是从蒋县令那里回来时、就已经不在了吗?”她声音哽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几个小丫头中,元宵元宝是原主留下来的,感情格外深厚。尤其是元宝,记事起就待在小姐身边,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当真相忽然落下时,还是难以接受。
元宝此刻,心就如刀割斧凿一样疼。
毕竟是朝夕相伴十数年的人,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突然就生出了不想活的念头,她想下去陪着那个,与她相伴了十四年的小姐。
可她同样舍不得眼前这个,曾信誓旦旦说要养她的沈姑娘。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我没照顾好她啊?”元宝嘶吼着,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沈元惜拥住她,声音也带了些泣意:“宵宵已经去陪她了,让我自私这一回,把你留下来好不好?”
元宝没有回答,只是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