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嘤嘤啜泣起来。
周遭风向顿时又变成了一边倒的指责沈元惜。
“上赶着戳人痛处,这就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家教吗?”
“我们的粮算计着吃才够撑到淮岸,这位老爷您若有余量何不亲自接济?大可不必在此把我高高架起!”沈元惜一眼就瞧见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那个人,示意家丁把人拎上前来。
队伍里有付正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又有五六个壮实的少年,流民一时竟还真不敢妄动。
沈元惜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方才叫的最凶的男子,捡起木枝挑开那人面上蒙着的黑布,顿时了然。
“你不是大历人。”
沈元惜话音落,付正立刻将人拎起来面向群众高喊:“此人乃外邦奸细,诸位莫要受奸人蒙蔽!”
“奸细又怎样,他说得在理!”
“就是,万一人家是普通胡商呢?”
……
“够了!”赵晴婉神色愠怒,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恨铁不成钢道:“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她根本不是孩子的亲娘!”
“这孩子是她拐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元惜扶额叹息,无奈解释道:“这女人体态丰腴、面色无异,不像是常年挨饿,但孩子与她全然相反。”
剩下的不肖多说,便全都懂了。
妇人见势不妙,扔下孩子就要跑,不需要沈元惜张口,被当了枪使的流民便暴起将人按在了地上拳打脚踢。
沈元惜懒得再管,只叫元宵去把那孩子抱过来,喂了些水粮,至于能不能活,权看造化了。
耳边妇人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付正家的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劝阻,被沈元惜拦了下来。
“就算是个拍花子,也不能就这么让人打死了,要报官的。”付正家的不解。
沈元惜不想解释,于是赵晴婉上前,拉住她的手温言道:“那人是做‘采生折割’的,你瞧她手腕上那串珠,全是小孩指骨,她手里指不定有多少条人命呢,官府也不能拦着百姓动私刑。”
付正家的讶然半晌,默默捂住了耳朵,不再去听。
采生折割,便是将好端端的孩子弄成残废,丢在路边行乞,个别甚至会弄出些‘人皮狗’、‘半蛇人’出来哗众取宠,就是将活生生的人烫坏皮肤,贴了兽皮上去。
手段极其残忍。
沈元惜幼时曾到镇子上看过此类表演,因此一瞧见那女人手上的指骨串,心里就有了思量。
好在赵晴婉见多识广,亦对此事有些了解,能跟得上沈元惜的思绪。
她们谈论时并未避着人,听得春夏秋冬四个丫头轻轻吸气,显然是吓得不轻。
毕竟她们都是被买来的,倘若落到这种人手里,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经历什么。
其中元夏元秋是几个丫头里家中条件最差的,下面还有个弟弟。弟弟刚出生时,爹娘就想把她们俩卖村里的瘸子当童养媳的心思,还是邻居王婶见她五官清秀,劝住了她爹娘,才多养了她几年准备卖给富绅做小。
元春则是被继父带出来卖掉的。
总之各有各的难处。
沈元惜临出发前告诉她们可以带着亲眷一起走,但除了元冬,其余几个丫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不去多管闲事,可见这些家人有多令人心寒。
但比起那些被卖给人做采生折割的,她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元惜回头看了眼被那妇人丢下的孩子,这会功夫元宵已经递给了他一块烤饼,蜡黄干瘪的孩童就跟没见过饭似的,接过烤饼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元宵在饼里夹了肉干,沈元惜嗅到的那一瞬间,就伸手将饼夺了过来。
幼童失落一瞬,很快就又蜷缩起来,并没有要抢夺的打算。
“姑娘这是?”
元宵疑惑不解,心疼食物,不像是她们家姑娘的作风。
“这么吃会死人的,给他拿点软和些的食物,米糕、酥饼之类的。”沈元惜解释。
“噢!”元宵一拍脑袋,立即打开行囊开始翻找。
瘦小的孩童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想要靠沈元惜近些,突然意识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做了一半的动作僵硬地顿住。
沈元惜见状,伸手将人抱了过来。
瘦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就像抱着一捆干草似的。
感受到孩童有些抗拒,沈元惜放缓了语气问道:“会说话吗?”
“会。”
“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