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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三声钟鸣穿透镜林时，林睦的手套开始发烫。他低头看见银色布料下渗出淡紫色的纹路，像镜面的裂纹在蔓延——血狼说的六小时时效正在加速流逝。

镜林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他循声跑去，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举着反向消防斧劈砍一棵镜树。树干裂开的瞬间，涌出大量透明的液体，落在地上凝结成块块小型镜面，每个镜面上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他在医院地下三层的背影，有在阁楼接过向日葵的瞬间，还有个从未见过的场景——年幼的自己站在爷爷的实验室里，手里举着半块齿轮，齿轮上刻着反向的笑脸。

“这些是被镜像体篡改的记忆。”血狼追上来时，左脸已经浮现出镜面状的斑块，“它在试图让你相信，你才是‘影子’。”他突然按住林睦的肩膀，指向其中一块镜面，“看那里——真正的记忆不会有紫色光晕。”

林睦凑近细看，果然发现镜中画面的边缘都镶着层淡紫色，唯独年幼时举着齿轮的画面是纯粹的金色。怀表突然震动，表盖内侧弹出片齿轮状的镜片，镜片里映出钟楼顶层的景象：“真实之眼”是颗悬浮在水晶罩里的眼球，瞳孔是旋转的金色齿轮，与爷爷笔记里画的“时间校准器”完全一致。

第四声钟鸣响起时，地面突然倾斜，镜林开始以钟楼为中心旋转。林睦脚下一滑，伸手扶住旁边的镜树，却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镜中的自己正对着他微笑，嘴唇动着说：“你早就该消失了。”

“别信它的鬼话！”血狼拽着他後退，自己的影子却趁机扑上来，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後背，带出串银色的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後化作细小的镜子，映出血狼的另一个模样：穿净化会白大褂的少年，後颈的齿轮胎记正在发光。

“我的镜像体在试图唤醒被植入的芯片。”血狼擦掉嘴角的血，短刀上的向日葵纹路突然亮起，“当年净化会给我注射了‘记忆篡改剂’，说我是孤儿，其实……”

第五声钟鸣打断了他的话。林睦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岔路口，手里举着块破碎的镜面，镜面中映出钟楼的内部结构——所有楼梯都是悬空的，梯级是透明的玻璃，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镜渊，渊底漂浮着无数双挣扎的手。

“它在给我们指路。”林睦握紧消防斧，注意到影子的手套和自己的一样，也在渗出裂纹，“为什麽？”

“因为它怕‘真实之眼’。”血狼指向镜中自己的白大褂，“每个镜像体都有个‘核心恐惧’——你的影子怕你发现它不是真正的‘倒影’，而是被人为制造的‘替代者’。”

他们顺着影子指引的路线前进，路过一面巨大的弧形镜墙。林睦无意间瞥见镜中的景象，心脏骤然紧缩——镜里的血狼正举着短刀对准他的後心，而现实中的血狼还在低头查看地图。

“别看！”血狼察觉到他的目光，猛地将他拽开，镜墙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林睦看见无数个血狼从镜面後冲出，有的穿风衣，有的穿白大褂，有的甚至还是个孩子，每个都举着武器，却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作镜尘。

“那是我被篡改的记忆具象化。”血狼的声音带着喘息，後背的伤口正在扩大，“净化会想让我永远活在‘背叛者’的幻觉里，这样就能随时操控我。”他突然扯下绷带，露出後颈的齿轮胎记，“但这个印记是你爷爷刻的，里面藏着‘解控密码’——就是你怀表上的向日葵花纹。”

第六声钟鸣响起时，他们终于抵达钟楼底层。大门是块完整的镜面，上面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林睦，连怀表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区别在于，镜中人的怀表是深紫色的，表盖内侧的地图上，所有金色锚点都被银灰色覆盖。

“镜像体已经拿到半块‘真实之眼’的钥匙了。”血狼指着镜面角落的齿轮凹槽，“看到那个缺口了吗？和你怀表的齿轮完美吻合——要打开大门，必须让本体和镜像体的钥匙同时插入。”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镜中的林睦举起怀表，表盖打开的瞬间，现实中的林睦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有股力量正试图将他的意识拽进镜面。他的影子从镜中伸出手，指尖与他的指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镜中人的嘴唇动着，重复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你救不了任何人，爷爷的死，少年的车祸，都是因为你太弱小……”

怀表突然发出灼热的温度，表盖内侧的向日葵花纹亮起，与手套上的纹路産生共鸣。林睦想起阁楼老人的话：“痛苦存在的意义，是让我们记住如何珍惜现在。”他不再犹豫，将怀表按在镜面的凹槽上。

“咔嗒”一声，齿轮完美咬合。镜面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旋转的玻璃楼梯，梯级上流动着金色的光，像被凝固的时间。

镜中的林睦（镜像体）也同时按下怀表，它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真实的笑容，不再是刻意模仿的恶意，而是带着释然的弧度：“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第七声钟鸣在钟楼内部回荡，林睦踏上第一级玻璃梯时，发现梯级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爷爷的脸。老人对着他眨了眨眼，指尖在梯面上划出个小小的向日葵图案，与怀表上的花纹完全重合。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镜像体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如果镜像体说的是真的，那些悲剧真的与自己有关呢？怀表的滴答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催促他做出选择：是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承认镜像体揭示的“真相”？

楼梯上方传来镜像体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与他的步伐完美同步，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形的契约。林睦握紧消防斧，斧刃的金光与怀表的光芒交织，在梯面上投下道笔直的影子，影子的尽头，有颗金色的眼球正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