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不见有人讨论,倒是听到了巷子里有几个女子聊天,说起了夜明珠,里头有个上了年岁的老夫人,那位老夫人说起昔年往事,感叹上官家满门忠烈,被末帝戕害,还说了一件事。”
江清玥听到这儿,一下来了精神,她直觉这句话就是重点了。
“她说了什麽?”
“她说,曾经在琅平城的亲戚跟她提起,琅平城出现祥瑞,城东上空多了一颗星子,就如那夜明珠高挂时一般,明亮一夜,奇怪的是,那星子只存在三日,便消失不见了。”
琅平城。
江清玥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皱了眉,她总觉得自己听到这个词的频率太高了。
琅平城原址早已被荒废,战乱饥荒让那座城池面目全非,尸骨无数,过去将近四年了,也没人敢靠近。
琅平之战都少有人提及了,为何这座城池突然一次次冒出来,提醒衆人它的存在?
夜晚,京城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了灯,在床上睡觉了,文府却灯火如昼,人来人往。
好在无论下人还是主子,都礼仪周全,行动间万分小心,没有闹出大声响来打破夜的寂静。
文锦瑶独坐灵堂,守着棺材与牌位,烧着纸钱。
她送过亲生兄弟姊妹,送过母亲,送过族中的兄弟姊妹,现在,她又来送父亲了。
“阿姊,夜深了,你从昨夜熬到现在,不如去厢房躺一会儿吧?”
文云君走到文锦瑶身後,轻声说道。
她不喜文家的大多数人,却不会不喜欢文锦瑶,因为文锦瑶亲手将她带大,哪怕後来两人因理念不同,各奔东西,彼此之间的情谊也非常人可比。
文锦瑶眼睛里满是血丝,形如夜叉恶鬼,她擡头看了眼文云君,摇了摇头,“不必,明日留在族地的长老们应该就会得到消息赶来,他们来了後,我就能休息休息了。”
治丧的步骤很麻烦,越是大家族事情越多,京城里文家的长辈比较少,大多是年轻一辈,具体事宜还是得等上了年纪的人来了後拿主意。
文云君握紧手中拂尘,随後走到文锦瑶身侧,跪在了蒲团上。
她没有烧纸,而是擡头看牌位。
“阿兄走得时候,还那样年轻,琅平城大乱之前我还得了他的消息,他说他喜欢上了琅平城王氏女,那位女娘在家中排行十七,无才貌盛名,但性情温和似水,她不嫌弃我阿兄出身,也不嫌弃阿兄只是一介武夫,身上没有功名。”
深夜总会让人心软,那些埋藏在心中的旧事,总会在夜深後一点点涌上心头,如钝刀割肉,刮得人骨头都疼。
“四年了,阿姊,阿兄已经走了四年,我那位素昧蒙面的嫂嫂,也走了四年了。”
文锦瑶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文云君追忆往昔的话。
她其实也是怀念的,怀念那些亲朋好友均在身旁的日子。
“世人常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文氏这样大的家族,想要风光无两,脚下的尸骨,就得更多。”文云君长叹一声,最後一句话,声音小的微不可查,“可活着的人,心不安啊。”
“文思敏在恨,你也在恨。”文锦瑶又拿了一把纸钱,扔入火盆,看着火舌逐渐将纸钱烧成灰,身上粗麻孝服在深夜里显得略微单薄,她却因为守着火堆,额头生了一层汗,“你们的手足至亲,也是我的手足,我难道不恨吗?可是,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不能让他们白死。”
“若真是死于乱世,意外而亡,又有何苦?上了战场,马革裹尸是最好的结局。但阿姊,不能为了不叫他们白死,就不让他们活着啊!”
寒风顺着门吹入屋中,火盆里的灰被吹得飘起些许,洒在供台上,叫牌位都蒙了一层灰。
衣角被风吹动,烛火跟着晃动,明灭不定。
屋外响起闷雷滚滚。
变天了。
一夜过去,京城干燥的地面变得湿滑,早上起来,屋里冷的人直打哆嗦。
天还没亮的清晨,是最冷的时候。
江清玥从被窝钻出来,穿好衣裳,屋中不知何时生了火炉,倒是不冷。
刚出门,她就被祝新月蒙头罩了大氅,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接触到外头的冷气,江清玥还是打了个喷嚏。
“回去记得吃药。”
祝新月说着,搂着江清玥往前走,她穿得不多,身上跟小火炉一样热乎。
江清玥不禁感叹,武功可真是神奇的玩意儿,可惜她不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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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江如果会武功,第一件事就是上房揭瓦[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