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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危晋阳（第1页）

解危晋阳

晋阳城垣在漫天风雪中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主人高湛，这是他父兄征伐天下的根基，他生于斯长于斯，此时更是他的命脉。车轮辗过冻土进入城门，高湛觉得无上权力已成了沉重的枷锁。

高湛刚到晋阳，斛律光请兵说：“南边平阳是门户之地，今陛下在晋阳定无虞，臣请带兵去守平阳。”

高湛见南北一千多里雪地茫茫，晋阳孤城暮色苍苍，正是寒心彻骨忧惧不知所为的时候，斛律光说：“战局当前，陛下不要悲泣，并州孝先已总辖人马，不日就到。”

高湛一听段韶要来又有了主心骨，让高睿整顿城内之军等段韶布署用兵。

初一日高湛登上晋阳北城，城上铁甲肃立，兵戈如林，突厥人见军容齐整，当既就想退兵，埋怨周军说：“你们说齐国混乱有机可趁，现在齐军眼中坚毅如铁，这仗怎麽打？要打你们去打！”说完带着骑兵退後，周军没办法只能以步卒为先锋，从西山坳口攻向晋阳，到了离城二里之地，城内的将领都说要趁兵锋未盛，挫其锋芒，段韶制止道：“步卒兵势其力有限，现在城外积雪甚厚，我们迎战跋涉反受其累，不如严阵以待，经逸待劳。”段韶素以谋略见长，威望极高，他的话没人敢质疑。军令传达下去刀枪出鞘，箭矢上弦，一股肃杀的静默在风雪中弥漫开来。

周军气势汹汹推进到了城前，晋阳城门竟然洞开，早已蓄势待发的齐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呐喊着丶咆哮着，从城中而出！他们养精蓄锐，士气如虹，冰冷的甲胄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寒芒，刀锋直指那疲惫的敌军前锋，这猝不及防的冲击周军阵脚大乱。突厥骑兵更被齐军冲锋的气势所震慑！突厥将领望着城头严整的军阵和山下如狼似虎扑来的齐军，猛地一勒缰绳：“退！上西山！避其锋芒！”数千突厥骑兵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着来时的西山高地退去。周军队顿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士气顷刻崩溃。齐军大胜，周军大败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西溃逃。

眼见败局已定，贪婪的突厥又不肯空手而归。他们绕过晋阳城，转而纵兵大掠！沿着晋阳城向北七百馀里如同蝗虫过境，人们哀鸿遍野，牲畜被驱赶一空，粮食财帛被洗劫殆尽，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惨遭屠戮，村庄化为焦土。浓烟与哭嚎在雪原上弥漫，留下触目惊心的疮痍。段韶以大局为重以为穷寇莫追，眼下周军未远不能因小失大，日後招募流民救灾屯田未晚。

在晋阳城内高湛眼睁睁看着突厥裹挟着抢掠来的无数人口丶牲畜和财货，呼啸北去，一时痛心无力，胸闷口噤。

从来苍天有眼善恶有报，突厥返程到陉岭时，天气骤变，酷寒加剧。人困马乏的突厥人寸步难行，为了不让马匹滑倒摔下深谷，竟不得不将抢来的毡毯铺在冰冻的山路上，踩踏着毡毯艰难前行。严寒肆虐，来自草原的骏马耐不住这酷寒，纷纷病倒，膝下腿毛竟被冻得大片脱落，露出红肿溃烂的皮肉。等突厥人终于挣扎着望见长城那熟悉的轮廓时，随行的马匹已倒毙大半。幸存的士兵只能截断长矛杆当作拐杖，拄着冰冷的木棍，拖着抢来的沉重包袱，一步一挨逃回塞外老巢，身後留下的是无数倒毙的人马尸体。

周军达奚武率领一支偏师抵达平阳城下，他不知道主力已在晋阳惨败撤退的消息，正踌躇满志地准备攻城。

斛律光早已得知晋阳战况和达奚武的动向，以他对达奚武的了解这仗已经不用刀兵了，写信给城外的达奚武说“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达奚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含蓄而辛辣的嘲讽，如冰水浇头！他立刻明白了：周军败了！突厥退了！自己这路偏师，已成了深入敌境丶孤立无援的孤雁！如今守平阳是斛律光继续攻打平阳，无异于自投罗网。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撤！快撤！”达奚武马急令全军拔营不停蹄跑在前面，周军营寨顿时一片混乱，士兵们匆忙丢弃辎重，连夜向北退去。

到周军慌乱撤退的阵势，斛律光岂会放过这追亡逐北的良机？他亲率精骑如离弦之箭般衔尾追杀，一路追入周境内数十里。惊慌失措的周军後卫被轻易击溃，斩杀俘获周军两千馀人，斛律光带着战利品和俘虏，回到晋阳面见高湛，一路昔日繁华的村原满目疮痍，突厥劫掠後的惨状历历在目。

高湛见了斛律光凯旋而归，连日来的恐惧丶屈辱丶无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不顾帝王威仪几步抢上前去，一把抱住斛律光的头，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放声痛哭，“明月，明月，当年我兄在日，破柔然，凌突厥，牛马一获就是三十万头，那西魏每逢寒冬战战兢兢守在黄河边，日夜不停地凿开冰凌，唯恐大齐的铁骑踏着坚冰，渡河西伐！如今是流年不利天时悬反，突厥竟也抢掠起我们来。”

斛律光整个人都默然定住，他心头沉重。

“陛下！陛下！”一旁的任城王高湝，看得又急又窘，连忙上前劝阻，“何至于此！

高湛止住悲声，脸上犹带泪痕，一手牵着斛律光，一手拉住段韶，说：“眼下洛阳被围已有半月，听说宇文护带着十万大军已出潼关，不日就要在龙门渡河，形式岌岌可危。我父兄领略河南，几退宇文，如今我不才朝堂之上，唯知玩赏声色，爱卿当为我壮！”

斛律光与段韶对视一眼，都义不容辞道：“陛下言重，臣万死为陛下据河南退周军。”

斛律光盔甲未放就和段韶商量行军，高湛等也在一旁听对策，最终高湛派斛律光与高长恭带兵五万解洛阳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