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那晚,你可愿意?
火红如血的烛光下,宁王眼中那阵炙然灼人的精光,被徐菀音惊惧而恼怒的眼神逼得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他终是从她身上撤出,仰躺到一旁,一身肌群怒结,隐见濡湿细汗,胸膛止不住的急遽起伏,显是心中伤怀切骨已臻极致。
徐菀音乍然得他撤离,只觉那处火烧一般刺痛,忙滚向里侧,心中又疑又怕,不知他今日究竟因了何事,诸般行事说话皆似反常。蜷缩着平复了好一会儿,压住自己先前那些胡乱猜想,终于小声问道:
“阿哥,你今夜来……究竟是怎麽了?你说的……火,和溪流……又是什麽?可是菀菀或其它什麽旁的,惹恼了你?”
良久,只听宁王似若遥远的声音慢慢说道:“菀菀,洞房那日,你让阿哥扔的合卺酒杯,还记得麽?”
徐菀音呆愣一息,忆起那日自己有些兴奋丶更有些迷蒙地与宁王喝下那合卺酒的场景,小声应道:“记得的……”忽然反应过来,“那扔出的酒杯,草原上的卡姆应来解读的……我竟忘记过问此事……”
宁王又是沉默,待他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些痛楚和令人感觉陌生的脆弱:“卡姆次日便来解读过了……”
徐菀音心中咚咚一阵撞击,隐隐不安起来。听宁王这麽说,那卡姆既是第二日便去解读过了,这许多日过去,他竟一直未对自己说起……那麽,是那卡姆的解读给出了什麽不好的讯息麽?他突然爆发般地狠狠说出什麽溪流与火的,会是那神秘草原给出的神兆之言麽?
她被这层不安攥住心神,一时也不敢出声,只安安静静地聆听。
宁王仰躺在外侧,一动不动地继续说道:“他说,你我二人的姻缘,就像一团霸道的火……和一条未完全解冻的溪流。本王便是那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将你烧热烧滚,揉入骨血……我细想他说的这话,觉着没错,本王对你,正是如此……”
徐菀音心中一紧,想起自己与他在一处的时日虽并不长久,有限的印象里,他对待自己确是如火般热烈,热烈到自己偶生惧意……
只听宁王继续说道:“……可那未解冻的溪流,卡姆说……是你,菀菀!……说你迟疑丶蜷曲丶未曾舒展,想要奔向……灵魂深处的自由……”
他顿住,气息好似被何物卡断了一般,再说不下去。
徐菀音听得心惊,猛然朝他侧头看去,见他闭了双眼,喉结滚动,似在努力平息胸中狂乱。
徐菀音心下回味他方才的那些用词,“未解冻的溪流丶迟疑丶想要奔向自由……”她觉着自己身上一番颤栗,她未曾这般想过,更未这般形容过自己,可是……这些说辞,自己能一一驳得回去麽?
又过一阵,只听宁王终于慢慢问出:“菀菀,阿哥今日仍想问问你,卡姆说的你,对麽?……你,是那样的麽?”
宁王问出这话时,竟没有侧头看向身旁的她。他精赤的上身晾于被褥之外,看得徐菀音身上泛出一阵寒意,禁不住替他觉得发冷,想伸手将被褥拉上他胸膛,却不知为何,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宁王等不来她的回答,渐渐又变得焦躁难耐,又重复着问了一句:“你对本王,仍有……迟疑?不愿与本王……相爱麽?”
徐菀音听出了他问话中的焦灼之意,自己也倏然急迫起来,好似怕他要更加激烈地过来追问,忙小声说道:“你……你待我的好,我都清楚,也是好生感激的……”见他听到此处时,突然惊讶地转脸过来看向自己,她自觉不妥,忙又说道,“我没有什麽迟疑,我自然愿意与你……相爱……”
宁王一个翻身,又压覆到她身上,自上而下地看入她眼眸,眼中满是犹疑之色,像一头精明而多疑的狼。
她隔着一层被褥,仍感觉到他紧实滚烫的躯体,压裹得她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她忍不住嗔问道:“为何要那般在意那卡姆之言?”
宁王紧盯着她的深邃双眸中,闪出一丝愠怒之色,应是觉出她在顾左右而言他,于是硬声说道:
“因那卡姆对本王所下判词,丝毫无误……本王自然在意,你待本王,究竟若何?你方才说……感激?又说愿意与本王相爱……本王却不知,这相爱与感激,竟是一回事麽?”
小女郎被那宁王问得一派迷糊,嗫嚅言道:“既然……王爷也是不知,我……我又如何能知?”
宁王被她拿话一堵,竟一时无从再询,见她被自己压得可怜兮兮地封堵在被窝里,便松开一些,拉着被褥一拽,露出她光润诱人的香肩,却立时又被她拽回去盖住。
只听徐菀音慢慢地丶字斟句酌地说道:
“王爷,我被你唤作菀菀,你眼里恐怕不只是此刻的这个菀菀,或还有以往那个菀菀。你说我以往扮作个公子,替你当过伴读,又同你一处,有过好些经历……可惜我,如今都没有那些记忆……”
“原先那个菀菀,当是生下来便开始做菀菀,如何长大丶如何受父母疼爱丶如何与兄长一路成长……又如何到了京城,认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