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修正要问,却听对方这时语气平静地问:“夏谷属兖州,如今武安侯已至,三公子还想继续否?”
谢元修凝滞了,显然有些迟疑。
但想起那日在後花园见过的女郎,他心底仿佛有把火在烧,叫他如何也说不出“罢了”这两个字。
且如今退缩,岂非告诉世人他对武安侯已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哪怕对方此行只带了不过百来人……
主厅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谢元修。
谢元修额上的青筋跳起又隐没:“武安侯不过带了百来人,而我现有士卒数百,该担忧的是他才对。我待会儿便传信回司州,漏夜调重兵过来,若武安侯敢在此地多待,定叫他有来无回!”
谛听道:“事不宜迟,三公子抓紧时间吧。”
此话不假,谢元修当即离开主厅回去写信。
唯一一个外人离开後,谛听看向秦宴州,“明灯,你在秦府时,武安侯待你如何?”
话未说太明白,但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你怀疑我。”秦宴州语气波澜不惊,“但我背叛教,为他办事有何益处?”
谛听拿起案上一张锦帕丢进水滩里,没有定性背叛一事,只是说:“此事蹊跷,武安侯来夏谷的速度太快了。”
就算如戚宇说的,秦邵宗的耳目遍布兖司二州,也退一步而言,他知晓是他们掳走了黛夫人。
但武安侯又如何确定黛夫人的位置?
他们青莲教的落脚点多不胜数,可以藏身在举办盛典的甜水郡内,也能是以前的大本营槐安郡。
地方多得是,如果他没任何头绪,光是确认黛夫人在何处,都足够秦邵宗折腾个一年半载。
但偏偏,他来了夏谷!
秦宴州沉默片刻,干脆认下,“如今回想起来,我当初离开确实容易了些,或许他在兖州的耳目已探得我的真实身份。”
谛听摘下脸上的面具,“啪”的丢在案上,他捏了捏眉心,“接下来一个季度的神药,你的那份扣了,後续惩戒由叔叔亲定。”
青年沉默不语,没有异议。
“谛听,我们要撤退否?”梵音问。
武安侯来了,黛夫人却还未找到;只要後者得知消息,必定主动联系武安侯。
这两方一汇合,有前车之鉴在,再想带走黛夫人难如登天。
戚宇这时低声说:“我瞧那谢三公子对黛夫人势在必得,且他兵力远胜于武安侯,最後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夏谷属兖州。”秦宴州冷不丁说了句。
谛听的指尖快速敲了几下案桌,“两手准备吧,撤退一事可以开始着手了。”
*
高府。
高友笑得脸皮子都僵硬了,面上在陪笑,心里苦不堪言。
前有准司州州牧,後有武安侯,他不过是区区府君,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难办,实在难办。
但权衡过後,他决定暂且偏向後者。
他谢三是准司州州牧不假,此番带了些兵马丶来势汹汹也不假,但说到底夏谷归属兖州。
万一最後谢三思索後决定还是不惹武安侯,一溜烟跑了去,那他该如何?
谢三的大本营不在此,他能跑,但他这个夏谷府君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一定,君侯吩咐之事,卑职定当竭尽所能。”高友看着上首的秦邵宗,露出一副惶恐为难的神色,似乎在纠结有些话该不该说:“只是有一事……
秦邵宗执着酒樽,适时递了个话过去,“只是什麽,高府君但说无妨。”
“不敢瞒君侯您,前些日司州那位谢三公子来寻过卑职,这话里话外,皆是让卑职出动军巡为他寻一女郎。当时卑职心想邻里邻舍,帮他个小忙不过举手之劳,遂同意了。但今日听君侯您描述,卑职私以为您要寻之人,与谢三公子口中那个‘他走失的宠姬’与个七八分的相似。”高友低声道。
他心里清楚并非“七八分”,这很可能是同一个女郎。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借这个时机向武安侯交代先前之事。
不知者不罪,先前是我不知内情,如今知晓了,也决心弃暗投明,您可不能和我算先前的账。
秦邵宗听懂他的话中意,顿时笑着晃了晃酒樽,对高友举杯:“你不必管这个谢三,此人在夏谷待不了多久。”
高友眉开眼笑,忙举起酒樽与他同饮,“您说的是。”
*
高友身为夏谷郡的地头蛇,他的站队决定了很多东西,比如军巡的风向。
虽然军巡还是在传舍和民间寻人,但显然他们不再受谢元修指挥。
无形的硝烟蔓开,随着一点火星子故意被放出,烈焰轰的炸开。
“好好的路你不走,偏要撞过来,我看你是活腻了。”莫延云瞄准对面为首那人,趁其不意伸手一推,直接把人推了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