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场时,场面已经被夏闻铮控制住了,他压着夏时聿坐在沙发上,另一边钟冠玉被其他佣人拉着,两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大家都没把这件事闹大,关起门来,不敢让老太太知道。
夏时聿扭动着还想要起身,被夏闻铮一个眼神便压制住,他低声说:“别在今天给奶奶找不痛快,否则死的不止你们两个。”
夏时聿稍微冷静了些,但依旧眼神不善,瞪着那边的钟冠玉。
苏昭进门第一件事是查看小儿子的伤,随後便给了他一巴掌,绝对没有手下留情,那巴掌声清脆得整间屋子都没人再敢说话。
“你在闹什麽?”她冷静质问。
夏时聿喉结滚动,视线瞥向一边,气势弱了下来,嘴唇嗫嚅两下没了声。
相比起这边,钟冠玉那边的情况要好很多,唇边的血渍已经被他自己擦去,他向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温润有礼,此刻正正衣领又和刚来时差不多。
苏昭恢复冷静,让方姨动静小一点去拿医药箱,再驱散掉屋里一些人,都聚在一起难免会引起怀疑。
裴澈心里只记挂着夏梨,当时闲来无趣看到的一场插曲,听到苏昭在驱散人,便先离了场。
只不过刚离开,他的手机震动响起,点开周萧发来的最新信息,发来的文字和截图上的文案都清晰可见。
截图上是陆远舟十分钟前发送的朋友圈,一个戴着口罩的生病emoji,下面的配图发了一张自己打点滴的手。
裴澈再怎麽将那张截图里的小图放大也看不清楚。
退出来时,周萧已经将陆远舟朋友圈的原图发送过来,这回再放大就清晰多了。
视角从陆远舟这里出发,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张生病打针的图,被子上印有附属医院的标志,只要仔细看右上角,就能看到一丁点杏色的衣襟和垂落的手指。
日日夜夜的相伴,裴澈对她的身体达到比自己的身体还熟悉的程度。
记得她身上一共有多少颗痣,记得她每一个指甲上月牙的弧度,更记得她指尖的形状。
今天起床时,她穿的是什麽颜色的衣服呢?
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却在心里反复推翻,以至于最後恍惚地以为她其实穿的是白色或者黑色。
有那麽一瞬间,他很丧气,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吗?
可下一秒又不甘心起来,明明他和夏梨在一起的时间比陆远舟还要长,那麽陆远舟到底在得意些什麽,非要使这样的心机。
一张图包含了很多信息,他在哪家医院,他生病了,而在他身边照顾的人是夏梨。
裴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这些天以来,他竟然在学陆远舟那些看不起眼的招数。
屋内的人散了,虚掩着的房门重新被打开。钟冠玉率先走出来,路过他身边时,礼貌地朝他微笑颔首。紧随着的,便是夏闻铮,最後才是苏昭和夏时聿。
大家神色各异,表面都装作轻松。
裴澈趁这个时候上前,对苏昭说:“妈,我去接语灵。”
苏昭应声道:“好,路上注意安全,接到了就赶紧回家,马上要吃饭了。”
“好。”
裴澈转身离开,往车库走。
人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麽瞬息万变。他也觉得自己最近不正常,有时候一秒一个想法,有时候一个想法连着好几天。
刚刚他喊苏昭妈妈的时候,有种自然而然生出的得意感。
说出来确实不太合适。
但他刚刚真的一闪而过,陆远舟想法再多又怎样,他永远进不了这个家门。
等真正坐上车发动引擎,树影向後倒退,心思忽地又沉下来,那又有什麽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夏梨的心在谁那儿吗?
他在後悔也在责怪。
後悔凭什麽事情的最开始,夏梨只是在图书馆外看他好几眼,他就主动对她说话了。
也後悔凭什麽她追求他没多久,他就控制不住走近她。
更责怪夏梨的真心如此瞬息万变。
终于,他抵达目的地,却在医院外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压根不敢进去,进去後该去哪里找她?他真的要去亲眼看看自己的老婆是怎麽照顾别的男人的吗?
每一个猜想都令他感到无比暴躁。
就在暴躁的临界点,夏梨的电话打来了。
“喂,裴澈,我才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和消息。”
她的声音是沁凉的山泉水,钻入耳朵後,轻易抚平他暴躁的情绪。
“嗯,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在渑湖村,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开车来的,等会儿家里见吧。”
有这麽一刻,裴澈感到轻松,他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疑神疑鬼。
当然这都是在他还没看到夏梨从医院正门出来的时候。
看到她今天穿的那一身杏色的套装,发丝被秋风吹得飘扬起来时,裴澈抿唇片刻,说道:“嗯,好的,我在家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