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顿了顿,语气迟疑却带着一丝指向,“只是……儿媳瞧着……
自打春芽那丫头进了栖迟院,衡哥儿行事,确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手骤然停住,锐利的目光扫向大太太:
“哦?你是说……衡哥儿如今的变化,都因那个丫头而起?”
她声音沉缓,带着审视。
“儿媳不敢妄下定论,”大太太谨慎地回道,“只是衡哥儿从前断不会如此不顾大局。
今日竟然为了一个丫头,竟会如此失礼,这实在不像以前的他。”
一直沉默旁观的二太太孙氏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附和与忧心:
“大嫂这么一说,我也觉出味儿来了。
可不是嘛!景衡这孩子,以前多稳重。自从春芽去了他院里,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寻常。
跟瑜儿斗蛐蛐玩儿闹也就罢了,后来为了那丫头在院里立什么新规矩,上次装病躲着秦家小姐,这次更是……”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话锋一转,“老太太,大嫂,你们想想,景衡如今待那丫头,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园子里散步都牵着,满心满眼都是她。这般情形下,他心里哪还能装得下旁人?
别说秦小姐了,只怕将来议亲,但凡对方知道有这么个丫头在景衡心里的分量,这亲事……唉,怕是难成啊。”
她最后一声叹息,意味深长。
二太太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大太太心中那层模糊的担忧。
她脸色微变,心头猛地一沉:是啊!若衡儿真被那丫头迷住了心窍,为了她拒绝所有议亲……那可如何是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老太太,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老太太,这……若真如此,我们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浑浊的老眼也闪过一丝惊诧。
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但很快,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威严,冷哼一声:“荒唐!林家嫡长孙的亲事,岂容一个丫头左右?
她一个小丫头!也敢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
她捻动佛珠的度快了些,显出内心的不平静,“眼下最要紧的是秋闱!
万不能因这些琐事乱了衡哥儿的心神。一切,等过了秋闱再说。”
她停顿片刻,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变得冷硬,“至于那个春芽……
是时候该让她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了。主仆不分,终究是祸根。”
二太太立刻点头如捣蒜:“老太太明鉴!是该好好敲打敲打!
一个奴婢,仗着主子一点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
将来景衡是要金榜题名、与高门结亲的,身边岂能容这等不知分寸的人?
没得坏了规矩,让人笑话我们林府没体统!”
她心中对春芽的厌恶由来已久,当初她的宝贝儿子也曾觊觎过春芽。
幸好老太太做主给了景衡,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看到春芽得宠可能影响景衡前途,更是乐得推波助澜。
大太太听了老太太的话,心中稍定,但想到儿子那执拗的性子,眉头依旧紧锁。
若儿子就是认准了春芽,老太太的敲打真能管用吗?
这念头让她坐立难安。
两人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闲话,终究是心事重重,便一同告退离开了荣寿堂。
大太太回到自己院中,只觉得心乱如麻,在屋里踱来踱去,满脑子都是儿子和春芽的事,愁绪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