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又提高声音,对着后面排队的人叮嘱:“大伙儿都一样!
明儿个上午,太阳起来暖和了,都到我家那块玉米地去!
我在那儿等着,手把手教大家怎么挖坑、怎么下种、怎么伺候!
这可是咱们的指望,一定得好好种,好好管!
穗子长得大,产量更高,要是种不好穗子小,那可就亏了!
林府信得过咱们,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放心吧王老哥!”
“肯定好好种!”
“明儿一早准到!”
领到种子的村民们都笑着应声,脸上洋溢着对好收成的期盼。
一户接着一户,队伍慢慢缩短。
每户人家都领到了十一斤玉米种,小心翼翼地捧着、挎着,像捧着金疙瘩。
终于,所有的种子都分完毕。
老王头家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大公子、春芽他们看着这井然有序又充满希望的场面,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事情安排妥当,几人便不再多留,坐上马车离开了王庄村。
车轮碾过村道的泥土,扬起淡淡的尘土,也载着整个村庄对秋收的憧憬,还有大公子和春芽对推广玉米的决心一起驶向归途。
日子一天天滑向八月初,栖迟院的空气仿佛也绷紧了弦。
春芽开始夜夜难眠。
她躺在自己靠外间的榻上,听着里间大公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睁着眼,心里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真正要上考场的人倒是心静如水,睡得安稳;
她这个陪考的,倒被无形的压力勒得喘不过气,夜夜辗转反侧。
阖府上下的眼睛都盯着这里,大公子当众许下的誓言,谁人不知?
若公子此次失利……自己的前路会如何?
那些温暖的承诺,会不会像阳光下的露珠,转眼就消散无踪?
她知道,对林景衡而言,这不过是一场考试。
纵然折戟失利,三年后亦可再战。
普遍考到三十岁中举是当今常态。
二十岁前中举,实属凤毛麟角。
她知道明代年龄最大的举人是董又莘,七十岁中举,九十岁寿终,官场二十载。
最小的举人是神童杨廷和,十二岁中举。
若大公子此次秋闱中举,年仅十七,极可能成为扬州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举人。
这场秋闱,于春芽,于林景衡,于整个林府,都至关重要,重若千钧。
八月初八,考试的前一天。
栖迟院里,空气似乎都比往日凝重了几分。
春芽的心跳得又急又重,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春芽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明日要带进考场的考篮和铺盖卷。
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镇纸、笔管、水注压在宣纸一角,几包充饥的水果、糕点、面饼、肉干,用油纸仔细包好,蜡烛、草纸(马桶卷)、驱蚊艾草帘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