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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试探上（第1页）

第三十八章·试探（上）

这姑娘形容尚小，细骨伶仃，梳着双平髻，一袭绿衣白裙，长相颇为秀气，只是神态怯懦，蹑手蹑脚，若非两袖空空，身上也不像藏了东西，瞧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温厌春还当她做了偷盗之事，以致胆战心惊，唯恐被人撞见。

院墙下种着几株桂花树，枝繁叶茂，金花点点，温厌春侧身躲在树後，小姑娘浑然不觉，径直走了过去，步履蹒跚，眼睛似也有些毛病，总是半眯着，或低头看路，或抻着脖子努力张望，反应比一般人慢些，倒像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

温厌春悄然跟在後面，观察步态，又往旁丢了几颗石子试探她，没看出装模作样的破绽，一时心念转动，思忖该如何问话，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应是有人打前边过来，将要探出的身子又收了回去，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小姑娘的眼睛不好，耳朵却灵，听着脚步声近了，急忙往旁边躲去，可惜动作笨拙，非但没能藏住，还让人抓了个现行，一把揪住衣领子，掼倒在地。

“光天化日之下，安敢偷偷摸摸，你是哪里的贼？”来者是两个健仆，浓眉大眼，腰粗膀阔，一看便不是善茬，小姑娘才将踉跄起身，又被他们推来搡去。　　她跌得不轻，手肘已磕破了，痛得冷汗淋漓，却不敢叫喊，哀求道：“两位大哥，我丶我不是贼，在後院伺候的，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

小姑娘生得乖觉可爱，这会儿含泪告饶，甚是可怜，却见两个健仆互使眼色，不仅没有放手，还往前凑了些，几乎要贴到身上，吓得她瑟瑟发抖。

左边那人较为年轻，斜眼打量她一番，仿佛挑肥拣瘦，而後虎下脸来，斥道：“你若不是贼，怎会见了我俩便要躲藏？看你鬼头鬼脑的，究竟是哪房的丫鬟，又偷了谁的东西，快些交出来，否则莫怪我们上手搜身了！”

他端的是振振有词，暗处的温厌春却皱起眉头，小姑娘空着手，背後没有包袱，穿的也单薄，便在身上藏掖了什麽，方才那一摔一推，早该滚落出来，这两个家夥分明看她好欺负，故意找茬，八成起了歹心。

“我是在……我没偷东西，真的没有。”小姑娘也觉察他们不怀好意，满脸惶急，忙是自辩，却不知想到了什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得支支吾吾。

两个健仆对视一眼，愈发放肆，须知御龙庄内多的是婢女，一个个娇美可爱，却不是谁都敢染指的，他俩昨夜去赌坊输光了月钱，正愁没法找窑姐消遣，这会子抓到了把柄，管她作甚，左右是个好拿捏的，弄过再收拾也不迟。

仗着身强力壮，两人伸手扭住小姑娘的胳膊，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外面去，口里骂骂咧咧，作势要去见管家，这女孩果真不敢叫喊，边哭边往後缩，硬生生被拖出半丈远，双臂忽然一松，整个人跌坐在地。

她捂嘴哭泣，年长的那个甩了甩手，重重一叹，故作大度地道：“也罢！看你不像个奸猾的，某做件善事，饶你这回，只是……你到底形迹可疑，又从内院出来，倘使轻易放过，回头出了岔子，一经追究，我兄弟二人怕要吃挂落。”

顿了下，他朝同伴挤眉弄眼，语气微缓，道：“这样，你跟我们走一趟，找个地儿把身上的物什拿出来，待我俩看过，若没什麽可疑的，便让你走了。”

小姑娘畏怯地擡起头，嗫嚅了几下，也是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两个健仆登时眉开眼笑，将她夹在中间，堵住前後路，半挟持似的钻进斜侧一条短径，这边草木扶疏，小道狭窄，往来少人，尽头处有座大假山，旁边是二三十步石阶，直通上方的凉亭，而在凉亭下方，洞窟潮湿阴暗，足够四五人容身。

温厌春尾随而至，见是这种地方，便知那俩混账打的什麽算盘，暗自咬牙。

小姑娘本自视物有障，这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山洞里更是寸步难行，她心里害怕，禁不住浑身发颤，好似落在蛛网上的蝴蝶，随身物件很快被搜刮出来，不过是一个荷包丶两块手帕和几枚铜钱，并无贵重之物。

在这庄子里，各房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如若办事得力，或为主家垂青，譬如大帮主跟前那对孪生姊妹，吃穿用度堪比小富之家的闺秀，反之则意味着不受重视，任人捏圆搓扁，少去一个也不过从牛身上拔了根毛。

见状，两个健仆心下大定，再没什麽顾忌，一手搂腰，一手捂嘴，猛地将她往石壁上推去，年轻些的性子更急，扯开衣襟就往前倾身，未及面庞相触，腰後突然被人踹了一脚，脑袋结结实实撞在石头上，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洞里黑灯瞎火，也没听见什麽异动，这厮捂着脑袋，手里温热粘腻，心知出了血，恼道：“老哥，你要抢先也罢了，打我作甚？”

另一人正在威胁小姑娘，大手几乎将她半张脸笼住，乍听这句抱怨，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口道：“谁打你？若是不中用了，赶紧让开，换某来……”

他俩是对狐朋狗友，腌臜事儿没少干过，岁数本来相差无几，长者以兄自居，处处争强，年轻的早有不满，此时心切眼热，偏又受了伤，勃然大怒，要待挥拳打去，下腹先挨了记狠的，痛得弯腰跪地，说不出话。

“你怎——”觉出不对来，年长健仆顿生狐疑，正要询问，膝盖处突兀一疼，险些摔倒，以为是同伴出手偷袭，心头火起，抡起巴掌便狠狠一扇，那厢才将缓过气来，又挨了耳光，半张脸肿的老高，当即暴跳如雷，冲过去拳脚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