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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第1页）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八章

王夫人自那日拿了绣春囊质问凤姐後，心中那股邪火便未曾真正平息。虽则凤姐巧言辩白，又献上暗中查检之策，暂熄了王夫人的疑心，然则这桩丑事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王夫人心头。她素日最重规矩体统，岂容此等污秽之物玷辱清净女儿之地？更恐带坏了园中小姐们，故此决意严查，宁严勿纵。

凤姐虽病体未愈，亦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只得强打精神，依计行事。她密唤来周瑞家的丶来旺家的丶郑华家的等五六个素日心腹干练的媳妇，又因邢夫人那边遣了王善保家的过来打听消息（实则是邢夫人闻风，特意派来掺和监视的），便索性也将她算在内，如此共有七八个媳妇。

是夜，月黑风高，秋意肃杀。一更时分，园门早已下钥，各处灯火次第熄灭，一片沉寂。凤姐勉强穿戴整齐，披着一件斗篷，被平儿搀扶着，与周瑞家的等一衆媳妇在园门口聚齐。那王善保家的本就因白日里晴雯等人不将她放在眼里而积了一肚子火，此刻得了这巡查的差事，自觉有了仗恃，更是摩拳擦掌，一脸亢奋，恨不得立刻揪出几个“小娼妇”来显显她的手段。

凤姐虽厌她多事，却也不好驳回，只冷眼扫过衆人，压低声音道：“太太的吩咐，你们都已知晓。今夜查检，只为肃清园闱，保全小姐们清誉。一须机密，万不可声张喧哗，惊扰了各位主子姑娘；二须仔细，各房各处大丫头的箱笼妆奁，务必查到，但也不可翻得太乱；三……”她目光特意在王善保家的脸上顿了顿，“须得谨守本分，只查那腌臜物件，不得借机生事，挟私报复。若敢违背，我定不轻饶！”

衆人皆低声应“是”。王善保家的嘴上答应，眼中却闪过不以为然之色。

于是，一行人悄无声息，先扑向了怡红院。

彼时宝玉已睡下，袭人丶麝月丶秋纹丶碧痕等大丫头并一衆小丫头皆已歇息。凤姐等人突至，直入丫头们所居厢房，命其起身，点亮灯烛，当场开箱倒笼，搜查起来。袭人等虽惊疑不定，见凤姐亲自带队，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在一旁看着。

那王善保家的格外卖力，东掀西翻，恨不得将地皮都刮开三层。倒也真让她从一个小丫头（坠儿）的箱子底搜出些多馀的金锞子丶绸缎小衣等物，显是平日偷藏。王善保家的如获至宝，大声吆喝，被凤姐冷眼瞪了一眼，方讪讪收敛。

搜检一番，除了些小丫头偷藏之物，并未发现那绣春囊之类。凤姐心下稍安，命人记下坠儿之事容後发落，便带着人转往潇湘馆。

潇湘馆内，黛玉早已安歇。紫鹃丶雪雁等被惊醒，见这般阵仗，皆是愕然。紫鹃到底沉稳，一边命小丫头去禀告黛玉，但被凤姐拦住了。一边依命打开箱笼任其查看。王善保家的又是一通乱翻，亦无所获。凤姐见黛玉房中物件清雅，书籍居多，丫头们也皆规矩，便匆匆带人退出。

接连两处无功而返，王善保家的颇觉扫兴，嘟囔道：“必是藏得深了！或是早得了风声，销毁了赃证也未可知！”

凤姐懒得理她，心中却愈发沉重。她知道，硬仗还在後头。

下一处，便是秋爽斋。

却说探春因近日协助理家，又忙着准备南下事宜，常与怜春在一处商议，这两夜便都歇在秋爽斋。今夜姊妹二人刚议完事，熄灯睡下不久，便听得院中人声嘈杂，灯火晃动。

探春警觉，立刻披衣起身。侍书丶翠墨等丫头也已惊醒，忙点亮灯烛。探春刚走出内室，便见凤姐带着一群媳妇婆子闯了进来！

“三姑娘。”凤姐见探春已起，脸上略显尴尬，勉强笑道，“惊扰你了。因有些小事，奉太太之命，需得查检一下丫头们的箱笼。”

探春是何等人物？一见这阵仗，凤姐又亲自带队，神色有异，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她目光冷冽，扫过凤姐身後那群如狼似虎的媳妇，最後落在满脸得意丶跃跃欲试的王善保家的身上，心中一股怒火“腾”地升起！

她当下冷笑一声，声音清晰而带着压迫感：“二嫂子真是勤勉，病中还如此操劳。只是我竟不知，我这秋爽斋的丫头们是犯了什麽弥天大罪，竟要劳动二嫂子深夜带人前来抄检？便是衙门拿人，也需有个罪名案由吧？”

凤姐被她问得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笑道：“三妹妹言重了，并非抄检，只是，只是例行查看……”

“查看？”探春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提高，“查看什麽？是查看我们姐妹屋里少了东西？还是查看我们姐妹私藏了违禁之物？二嫂子今日若不说明白，我这秋爽斋，只怕你们进得来，出不去！”

她话音未落，怜春也已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外罩浅碧绫衫，长发未绾，披散身後，脸上却无半分睡意，唯有冰冷的沉静。她并未立即开口，只静静站在探春身侧，目光如寒冰般扫视着来人，最後，那目光在王善保家的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