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不待见地瞅了眼空气,可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查看……
“小叔叔,你说过的,”紫元指着一鼎铜炉,“你说这样可以不用剥蟹壳,可你看!根本就不行!”
刘川瞧着炉箅上惨不忍睹丶不说根本看不出是什麽的黑色糊蟹残骸,不由侧头,仿佛在认真琢磨着怎麽就不成。
听着刘川被紫元训,兰肃心里不觉好笑——这气势和其母和孝简直如出一辙丶一模一样!
“小叔叔,我们试了好些遍,你根本就是骗人!”晨缨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至此,二人算是瞧明白了。再看周围,几个铜炉中炭火还在烧着,炉箅上的蟹有在烧焦途中的,有已经烧焦的。再瞧旁边地上——小孩子果然不会说谎,正如晨缨所言,一看就是试了好多遍——遍地糊蟹,可谓一地狼藉。一旁的石桌上摆满食案,上面还有许多盘蒸好丶还没来得及被他俩霍霍的熟蟹。
兰肃和刘川看着这场面同时沉默……
刘川脸色泛红,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要不是这炉火烤人,就是自家小主脸皮薄,被俩孩子说落了面子上挂不住。根本不会想到其实则是源于心虚——不仅是因为拿兰肃哄自己的把戏哄孩子却玩儿砸了,更是……连哄孩子玩儿时想得都是这人……
兰肃一旁瞧着,自是看出了刘川的不自在,也感受到了这人对自己无限相思的如影随形。心中偷乐之馀故意小声一句“刚才那麽毅然决然地喊让开还真是……能装!”将顶着一张超级大红脸丶又羞又愤的刘川留在原地,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蹲下身,搂过二人“你们小叔叔呢,没骗你们。只是这个方法啊它需要法术,你们不会法术,所以不行。”
见兰肃如此忽悠小孩儿,刘川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到二人面前“别听人瞎说!不行就算了,别再浪费食物了!”
小孩儿一听变戏法,那还了得?!一脸兴奋得反抗道:“可是紫元想看法术!”
“我也想,晨缨也想看!”开啓磨人模式,缠着二人不依不饶……
兰肃起身,看向刘川“要不……就当你偷师的版权费吧?”意有所指,笑着求和。
可刘川“非暴力不合作”,拒绝与兰肃的任何交流,朝一旁侍从“带他俩回银安殿!把这里收拾好!”言语中带着怒气。
俩孩子一听戏法儿看不成,立马儿开啓一哭二闹模式。“小叔叔!”紫元带着哭腔,“你干嘛这麽凶嘛……”晨缨赶紧跟上。二人一唱一和,真真儿地闹人。
刘川眼瞧着惹哭了俩小祖宗,是威慑不行,哄又不会……愣是站在原地盯着哭闹的二人半天没动。
兰肃在一旁眼瞧着衆仆妇执行小将军“带他俩回银安殿!”命令时,俩小年猪的“誓死不从”……挥挥手示意衆人退下,蹲下身“我说你俩呀,差不多得了。知道什麽叫就坡下驴吗?”
俩孩子充耳不闻,只顾“撕心裂肺”……
兰肃不急不躁,乐着一句“一会儿把你们母亲喊来,你俩可就不好收场了。”让二人立马儿收声。满意得瞧着两人“得了!闹也闹够了,恃宠若娇丶过犹不及可就要弄巧成拙了。”说话间不忘眄了眼刘川。
俩孩子面面相觑,对视了也就三秒钟“可我就是想看法术!”几乎异口同声。
“哎?!我说你俩……”兰肃瞬间来气儿“你家都这毛病是吧?!”
“我不管!”二人又开始了……
“你俩这闹法儿知道叫什麽吗?!叫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损人不利己!”气鼓鼓得起身,指着紫元和晨缨“俩小屁孩儿还威胁上大人了?!我看你俩是没吃过亏!不懂得给台阶赶紧下的道理!你俩呀……”没等说完便被刘川一把“甩”到一边。“哎!刘子玄!你……!”
蹲下身,看看紫元,再看看晨缨,语气轻柔但严厉“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浪费了多少食物?这天底下,每天都路有饿死骨,有好多人还吃不上饭呢。”见紫元欲辩解,“你们可知道,这些食物是多少人的一日三餐?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紫元,小叔叔平日是怎麽教你的?谁知盘中餐……?”
不情不愿“……粒粒皆辛苦。”
“一粥一饭?“
“……当思来处不易。”
看向晨缨,“半丝半缕……?”
“……恒念物力维艰。”
“取之有度……?”
“……用之有节。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二人逐渐安静下来。
“你二人生于安乐,可这生来的富贵若不懂得泽加于民,周济苍生,兼善天下,便是德不配位。虽说德薄而位尊者,于礼崩乐坏的世道间广而有之,可君子进德修业,终日乾乾,不欺暗室,无愧于天地,才是人间正道。”说罢,帮二人整理着衣冠,“你二人可知错了?”见两人点头,起身,对着一旁侍从“带他们回去吧。”
兰肃一旁看着,不由侧头……这样的刘川让他,怎麽说呢……是有那麽点儿自残形愧。想来如果是自己,一定会让两个孩子玩到够,不就是几只蟹吗?至于吗?!可刘川……同样出身世家豪门却能如此……自律。对,就是自律。刘川身上的这种按行自抑,使得只要这人在身边,自己便会不自觉地收敛起心性,不会随着性子胡来。看来,这所谓的紧箍咒,不是他物而是……他刘子玄本尊。
兰肃举头望苍天……重重地换了口气,上前至刘川身旁,“是我不好。”声音虽轻却说得真心实意。“我……不好。”继而低头独自离去。
兰肃顺着连廊一路“低头耷拉甲”,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突然觉得穆鑫说得对,自己都多大的人了却还是孩子气。不觉自嘲,还真是有间歇性神经病的潜质。
“哎?哎!要撞上了啊!怎麽着,想碰瓷儿啊?!”
猛擡头“啊?……啊!是你呀。”
“什麽叫‘是你呀’?”
整理了下思绪,换上营业笑,“是,见过小姑姑。”拱手作揖。
“怎麽了,就你一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