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痛失留影穆鑫攻城难下
一缕晨光从地平线破茧而出,却破不了战场上的杀戮……两军从昨晚一直拼杀到现在。此时擡眼望去,遍地的鲜血反着光,一望无际跳跃的红色,连天接日。一片片尸体横于血泊之中,任由人踩马踏……
借着夜袭,历经一夜奋战,神川军队取得明显优势。靖国只能且战且退,想要退回城中。兰肃深知若让其退守城池,以自己现有粮草,对方只要闭城不出便可拖死神川,于是率领军队奋起直追……眼见快到城门之际,只见靖国一队人马调转马头,朝自己方向冲来。带头的,便是靖国国君的亲弟弟丶大将军何纪。
兰肃策马迎上,二人于永靖城下打了起来。这何纪人高马大,力气过人,打仗全凭股蛮力。开始几个回合,兰肃招架得确实吃力。但几招过後,也就逐渐摸清了其程咬金三板斧的套路。二人你来我往,兰肃眼瞅着靖国军队撤回城中,心里是又急又气,索性带着人将靖国断後的人马团团围住,绝不放走一人。
而何纪这边也不甘示弱,指挥着一衆妄图杀出一条回城的血路。
这体格大是优势也是劣势,拖着这麽大的身躯打架,消耗自然也大,而再大的力气它也有用完的时候。何纪擅长的,是速战速决。兰肃正是看透了这点,便一直拖着他,令其无法脱身而等其自己慢慢消耗丶竭力。果不其然,几十个回合下来,这人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兰肃瞅准对方一个“不到位”,手中玄色长枪将其挑于马下,使出全力正欲补枪之际,两支冷箭迎面而来。
眼瞧着箭矢直奔胸口夺命而来,可兰肃此时已然由于惯性而收不回力,心中咯噔一下,暗自一句:干了!这回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留影前腿蹬地,高高跃起……
兰肃紧拽马缰,差点被掀翻马下。
留影为其主人挡住了两支来箭,虽中箭,可落地後还是立即向後转身,飞一般得想把兰肃带出战场,带到安全地带。可没跑出多远,便支撑不住,可即便如此,还是缓慢倒地,怕伤到兰肃。
兰肃此时内心几近崩溃,顺着冷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外瓮城马道上有一人,手持弓箭,正看向自己——这人便是靖国君何雅。兰肃出征前就听唐冉说过这人,当年也是与他叔父难分伯仲的主。今日相见,新仇旧恨便更觉眼红。再看刚被自己挑于马下的何纪——已爬起身,正往城门方向跑……
兰肃三步并两步来到为自己持弓的将士身边,伸手夺过自己的步弓“爵饧”,拉弓引射,将靖国大将军死死钉于黄土之上。
继续搭箭引弓,感觉弦已被拉到极限,马上就要被拉断……放手,一支箭朝何雅飞去……何雅不得不赶紧後退几步,看着脚旁插入砖土的箭矢,瞪向兰肃……此时,这两人间的仇恨,已然不共戴天……
穆鑫命人将留影入土为安,立木牌上书“爱驹留影”。兰肃一身甲胄,外罩长袍,单膝蹲与碑前,轻抚着碑上“留影”二字,久久不肯离去。
穆鑫在旁边陪着,他从未见过兰肃这般表情——完全的“面无表情”,整个人透着刺骨的寒气,冷若冰霜。想来,虽然见彰马厩里骏马无数,可兰肃独爱这匹,走哪儿都带着。之前听他提过一句,说是从小养的,好像是小时候母亲送的。若是如此,那留影对于兰肃而言,就不只是一匹马,更是那仅有的母子相处时光的见证,承载着他对于自己母亲的回忆,能不重要吗?
兰肃继续在墓前站了许久……
穆鑫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便到兰肃身边,轻语道:“该回了。”见这人还是未动,“孝陵……”
兰肃略微侧头,思索片刻,便又恋恋不舍地看回墓碑……
“孝陵,知道你的马金贵,可毕竟还是马,你身为主帅,为匹马这样,你让这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若不是留影,现在躺在这里的,便是我。”语气冰冷。“虽为牲畜却救我性命,而那些生而为人的,却在自相残杀。人与畜生,如何?!”
“可……”重换了个切入点,“毕竟不光人,那马死了它也不能复生啊。如今正在两军交战的褃节儿上,需要主帅情绪稳定,这对于指挥十几万人的军队主帅而言是最基本的素养啊。况且就算刘秀那种位面之子,打仗也没有不损耗的。可现在真不是消沉的时候,还是……节哀吧。”
兰肃长叹口气,“少小便与我相随,沙场征战从无畏。如今玉骨静入土,路上空留马行痕。”仰头望天,看到喉结微动,“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处……”
终被劝回中军帐,可兰肃仍盯着放于几案之上的留影的马铠发呆……
穆鑫一旁瞧着,坐到这人身边,“哎,我有个想法。回头等咱拿下靖国,就把它这国都永靖城改名叫留影,城外建留影庙,从此留影的形象便是他们靖人的文化图腾,但凡逢年过节丶红白喜事都得上供烧香,你说怎麽样?”
兰肃白了眼这人,“你这安慰人的方式还怪特别的。”
穆鑫眼瞧这人愿意说话了,便继续往前凑着,“你看啊,留影虽说遭此劫难,但它可是英勇护主,算功德无量吧?”
兰肃斩钉截铁“那当然!”
“所以啊,它也算是功德圆满,日後必定能羽化升仙。它到了天上不比跟着你强?!这日後它可就是你的‘温都根查干’了,而你也算在天上有了人,回头遇着什麽事儿,说不定还能拉你一把,保你个平安。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就别搁这儿自顾自怜了。”
“你……”兰肃瞅着穆鑫,“照你这麽聊,这还是喜事了?!”
“你呀,人李老头说了,福兮祸兮福祸兮。你这用留影从鬼门关换回来的小命,不得好好活着呀?!再说了,”说着拿起食案上的粥,“大敌当前,你什麽都不吃可对不起留影昂。”
兰肃不情愿得撇了眼人和食案,“就你最烦!”说罢,还是乖乖就范。
次日,兰肃命穆鑫监军,自己欲亲自率军攻城。穆鑫坚决不允。
“我需要你同意吗?!”兰肃冷着脸。
“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可勉强!”穆鑫此时全无二心,只因担心眼前这人。因为与何纪的过招儿,加上後面使出简直要把弓弦拉断的力气引射,导致兰肃肩部损伤,使不上力不说,连擡起都有些费劲。
可兰肃怎麽可能听话,对着穆鑫“军令如山!”说完便转身往帐外走。
“兰孝陵!我突然想起出发前你那小将军曾特别嘱托于我,说是战场上只许你督战。”见兰肃停住脚步,回头,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自己,“……所以今日,不如我领军,你督战。”
听罢这话,兰肃低头思索,知道应该是自己的言行让这人无计可施了才会出此下策。因为但凡有它法,以穆鑫的自尊心也决不允许自个儿搬出刘川。可这人如此“低声下气”就只是源于对自己的关心……吗?于是“行吧。”可,踱步到帐门处,望向帐外,“只是不知穆将军可否愿与我立下军令状?”回头,看到穆鑫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若是今日攻不下这永靖城,你!”指着穆鑫。
穆鑫心中一惊,一时不知兰肃是抽得哪门子风。定了定神儿,“不管什麽,我都答应你。”虽不知兰肃所为何,但他就是想赌赌这人对自己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