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棋中趣但解旗雠忧
四皇子行宫,丰王兰烈(字孝奂)用过早膳後,和他的伴读屯骑校尉广平君曹信(字子恒)二人盘腿对坐榻上,隔着几案执子对弈,喝茶消化食儿。眼见自个儿要输,兰烈索性将手中棋子一丢,“不玩儿了!”
“哈哈哈……殿下心不在焉啊。”捡起棋子,放回白玉棋罐。“想什麽呢?“
“我在想昨儿陵王和我说皇上下一步要整治财政一事……”
曹信乐,“西征虽说胜了,但花费也是不小,不省着点儿花怕是等不到收贡。”
“我倒觉得不至于,咱还没穷成那样。”
收拾着棋子,“那……该换届了?”
“嗯……不好说。也不知道谁给皇上出了个损招,叫什麽……轮岗。这几年,重要岗位的官员几乎换了个遍。皇上的家底儿怎麽样不好说,反正我这几年的公关费可没少花。”
“兵器还选称手的呢,何况治国理政。理念不一致,那不得事事别扭?!所谓一代天子一朝臣,志同才能道合嘛。”
“你倒是看得开。”瞅着曹信,“所以咱广平君当年怎麽都不肯回东山继位是……与皇上志不同道不合?”曹信,字子恒,神川诸侯国东山国世子,因拒绝继位而被改封为广平君。
曹信赶紧制止,“殿下,这话咱可不能乱说,回头让人听去,下官这身家可担不起。”
“没事儿,你靠山硬。宣成侯什麽人啊,皇上都得看他脸色。”一脸坏笑却多少带着些醋意。宣成侯唐冉,字思淯,当朝光禄勋。承和帝兰澈登基第一件事是处理先帝身後事,第二件事便是封唐冉(字思淯)。
由于受神川异姓不封王的礼法制约,按兰澈本意,要顶格封“公”。可唐冉坚决不受。兰澈劝解其多虑了。虽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可那是刘邦跟韩信。他俩这儿,则是“王与马共天下”。
唐冉还是不受。
兰澈乐,说:“怎麽着,难不成你想做董贤而让我效法尧舜。”
唐冉摇头,说怀疑关于自己的黄谣,不是别人,就是兰澈造得。
兰澈也摇头,说那些不叫黄谣,而是正史。
虽说皇上坚持,但还是被唐冉否了。最终降格改封为“侯”,可实际待遇远超王公,人称“唐公”。但当时兰澈还是假模假式地哭诉自个儿在家没地位,以至于唐冉无奈之下,以“侯”与“後”同音为由才哄好这人。
光禄勋与皇上这朝登殿丶暮入帷的关系并不避人,所以满朝文武也不避讳。
“殿下这玩笑开得,我是在唐公手下干过几年右中郎将,可……”笑得略显失落。作揖行礼,“曹信仰仗的,是殿下。”
“你这假惺惺的劲儿也是跟你前领导学得?”
“算是……”曹信乐,“现学现卖吧。”
兰烈笑眄了眼这人,喝了口茶,“还行!知道学好儿。”
给兰烈续上杯,“那殿下以後是打算寻个自在,就藩吗?”
“嗯……等皇上选立了太子,按制,其他皇子都得就藩,不受召不得进京。”
“听殿下之意,对太子之位……”
“我没兴趣。”
“殿下倒是直接。”
“麻雀虽小可也五脏俱全,有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儿它不比这天子脚下丶朝堂之上自在?!我无牵无挂,天高皇帝远反倒逍遥快活,不像某人。”说着耸耸肩,“这人呀要是一旦有了牵挂,束手束脚不说,更是受制于人。从此便要漫漫人生路,受尽奴役苦咯。”
曹信苦笑,“可人非草木,更何况人活一世,若没个情字牵绊,这漫漫人生路岂不无趣了。”
兰烈乐,“这事儿你得跟释家聊。”
“他们也没个准儿。”
“那就道家。”
“都一样。”
二人重开一盘……
“昨儿那事儿……不管陵王会不会就范,曹信先谢过殿下了。”
“子恒呀,你这拐弯儿抹角的说话方式也是前领导的遗风吗?”
“殿下,您能别总拿这事儿取笑我吗?”
“你放心!兰孝陵他肯定就范。”
“这麽自信?”
“当然!你就瞧他看车骑将军那神情……我这个七皇弟呀,玉树临风丶倜傥风流。文韬武略丶德才兼备。哪儿哪儿都好,唯独……”挑挑眉,“太有人性!”
“陵王确为性情中人。”
撇了眼曹信,“印象中你对兰孝陵一直很是认可,莫非……是爱屋及乌吗?”兰肃跟着光禄勋唐冉长大,而曹信对唐冉是敬重有馀丶爱慕有加。
“我……下官只是觉得陵王待人讲究情义,在……”皱着眉喃喃道:“王孙公子中很是难得……”
“你呀……没听过慈不掌兵丶义不掌财丶善不为官丶情不立事丶仁不从政吗?!兰孝陵就是因为太知道疼人,这不……”冲曹信双手一摊,“被我拿捏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以兰孝陵为博心上人一笑可一掷千金的调性,在他眼里,这些身外之物和他那新欢小将军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是一定会办的!倒是你,”有些担忧地盯着曹信,“缺什麽说话呀,犯得着为这点儿,跟内几个州牧混一起吗?”
见兰烈面露不悦,“其实我真不是为自个儿。我虽然拒绝了继位东山国君可那毕竟是我老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帮子亲戚里道都在东山,总不能置若罔闻丶断亲吧?!我也愁!”
“他们想要什麽让你内异母兄长跟朝廷提呀!他才是东山国君!”瞅了眼空气,“犯得着难为你吗?!”
“他倒是想,可有人理他吗?!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管你什麽诸侯国君,朝堂没人什麽事儿都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