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古迦逃离时那癫狂的充满恶意的宣告,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里。“两小时”、“北崎大人”、“报仇”……这些词汇在死寂的仓库中回荡,带来令人窒息的绝望。
然而,此刻的园田真理,已经听不到这些了。
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在了贾古迦那句“短命鬼”和草加那近乎默认的沉默里。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原本因为草加归来而燃起的光芒,在她眼中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不再哭喊,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仿佛灵魂正在被寸寸剥离。
启太郎和海堂蹲在她身边,想要安慰,却现自己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夏美只能红着眼眶,无助地看着她。
乾巧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白。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众人、独臂身影周身金色光焰明灭不定的身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不甘、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木场勇治轻轻将昏迷的结花安置好,走到乾巧身边,低声道:“他……时间不多了。”他的目光同样落在草加身上,带着深深的惋惜和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作为奥菲以诺,他更能体会到那种生命飞流逝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草加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
他周身的金色光焰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一些,那些熔金色的裂纹也仿佛更加清晰、深邃。独臂的身影每一步迈出,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但他燃烧的金眸,却始终坚定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个陷入巨大悲恸的女孩。
他无视了乾巧复杂的目光,无视了木场的注视,径直走到了真理面前。
然后,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裂纹出一阵细微的、仿佛瓷器即将碎裂的“咔哒”声,金色的光屑从他身上簌簌飘落。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起那只仅存的、布满熔金裂纹的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碰碎稀世珍宝般,轻轻拂去真理脸颊上冰冷的泪痕。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那温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驱散了一丝她肌肤上的冰凉。
真理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焦距缓缓汇聚,对上了他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恐怖。在那跳跃的金色火焰深处,她看到了汹涌澎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眷恋,看到了无尽的歉意,更看到了……一种仿佛跨越了生死、永恒不变的温柔。
“真理……”
沙哑破碎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艰难,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真理的嘴唇颤抖着,积蓄的悲伤和委屈终于冲破了沉默的堤坝,她带着哭腔,声音破碎而绝望:“你骗我……你说了……要一起离开的……你答应过的……”
这控诉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穿了草加的心。他燃烧的金眸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里面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无法反驳,那是他未能兑现的承诺,是他对她永远的亏欠。
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燃烧的金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每一根睫毛的弧度,每一滴泪珠滚落的轨迹,都牢牢地刻印在灵魂最深处,带入永恒的沉寂。
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带着无尽缱绻与悲伤的语气,沙哑地、一字一顿地低声说:
“笑一笑……好吗?”
真理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草加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里面的温柔几乎要化为实质,将那金色的火焰都融化。
“让我记住你……最好看的样子。”
轰——!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剖开了真理的心脏!比得知他只剩两小时生命时,更加剧痛!那是一种被温柔包裹着的、极致的残忍!
他不要她记住他最后破碎的模样,他要在生命的最后,将她最美的笑容,作为永恒的烙印带走!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她不想笑,她只想放声痛哭,只想抓住他,让他不要走!
可是……
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乞求,看着他那残破的、独臂的身体,看着他为了她,强行从死亡的深渊爬回来,只为这短暂到令人心碎的重逢……
所有的哭喊,所有的哀求,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他,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
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那几乎要撕裂胸膛的悲痛,嘴角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弯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比世界上最悲伤的哭泣,还要让人心碎一万倍的弧度。嘴角在上扬,眼睛却如同决堤的湖泊,泪水汹涌不止。整张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矛盾——强装的笑颜与崩溃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凄美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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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眼睛,始终勇敢地、深深地,回望着他。
草加燃烧的金眸,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他深深地、贪婪地、仿佛要将这一刻连同她的灵魂一起吸入般,凝视着这个用尽生命力气为他展露的、最“好看”的笑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