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言相信小芸送来的信件的真实性,他更相信宁嫔还在宫中为他探查情报。
但永安王已反这几个字,实在是让他承受不了。
皇帝本就疑心永安王,如今他岂不是自己坐实了罪名?
他说投靠了嘉贵妃,还是自己又组织起一股势力?
李谨言觉得可笑,身为儿子的自己,为救父亲,甘愿以身犯险,带着军队去边境替皇帝做事。谁有能想,自己前脚刚走,後脚京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父亲甚至也成了反贼中的一员。
所有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如今的李谨言,是要遵守孝道,蒙骗过面前这些将军统领,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冲进京城之中支持永安王?
还是一守初心,按原本的路途继续前进,到最後时刻大义灭亲?
李谨言想不出。
皇帝多疑,有了自己父亲的前科,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而永安王视自己为陌路人,恐怕身为儿子的自己为父亲拼死拼活之後,也难以获得一句赞扬。
李谨言看着衆人在自己面前聚精会神的讨论着之後的战略,拿着京城的图纸钻研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其实没了自己,袁弘也能带着明威军前进,京郊又有齐统领坐镇,这二人合作,说不定还真能在镇国军的手下搏出一线生机。
而自己呢,如今只是一个叛贼之子,心中的犹豫也随时可能让他变成欺骗衆人,十恶不赦的混蛋。
或许自己现在不应该坐在这里了。
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再次席卷了李谨言的全身,明明已经快到夏日,军帐内又挤满了人,此时的他却感受不到闷热,而是浑身发冷。
膝盖往下也开始隐隐作痛。
腿疾,是身病,也是心病。
“殿下。”正当李谨言的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道如暖阳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这才发现,原来无名一直都站在他的身侧。
“殿下的腿又疼了吗?”无名见李谨言脸色不对,很敏锐的意识到了是他的腿疾又开始犯了。
明明之前一路环境那麽艰苦都未再犯过,如今怎麽抵达舒适之地,反而又犯了呢?
无名心中虽有纳闷,但还是习惯性地蹲在了李谨言的膝盖边,开始为他按腿。
“无名,若是我不小心选错了路,怎麽办?”李谨言看着无名,突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殿下无论走哪条路,我都陪着殿下。”无名擡眼,与李谨言对视,“就算错了,我也陪殿下一起错。”
无名的回答总是那麽天真却又很诚恳。
他好似什麽都不懂,又好似什麽都懂。
李谨言点点头,自己心中也有了答案。
果然,不出两日,镇国军的军队就杀到了京城门下。
守城军此时早已和京郊军互相通了气,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就这样乖乖地打开了城门,迎接镇国大将军回京。
镇国军的队伍浩浩荡荡,他们高举着写有付字的黑红旗帜,雄赳赳地走在京城的大路上。可与往昔不同,百姓们并没有出来围在街道两边欢呼高叫。
皇宫内乱已经不再是秘密,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此次镇国公回京意味着什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百姓们也不过只是想讨个生活,于是所有人都紧闭窗门,躲在家中。
可就算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外面铁骑踏地的声音仍旧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李谨言站在京郊高出,看着镇国军长长的队伍慢慢地进入到了城中,不禁发问:“你们说,镇国公是会选择帮嘉贵妃,还是三皇子?或者说他也想自立门户,让这京城更乱一些?”
“镇国公其实早在陛下登基之时,就有反的机会,可他当时仍旧选择只当臣子。说明他从心底并没有想过造反,只是现在形式所迫,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为了活命,不得不举起大刀转身对旧主了。”樊诚听了李谨言的提问,认真地分析道。
“樊先生说的有理,但若是依这个意思,镇国公可能会选择三皇子?毕竟他现在的行为,比起造反,更像是自保。”齐统领也参与进了话题。
正当几人分析镇国公会将自己的刀柄递给何人之时,天空的远处飞来了一只灰鸽。
灰鸽训练有素地停在了齐统领的臂上,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灰鸽一定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取下灰鸽脚上的密信,摊开一看,就见上面是大皇子的字迹,只写了八个大字:三日之後,瓮中捉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