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给她换完药,细心地盖好被子。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赵慧兰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沉睡的人。
她走到窗边,隔着一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林晚。
阳光勾勒着女孩清瘦的轮廓,那张年轻的脸庞在沉睡中显得格外脆弱,毫无血色。赵慧兰的目光落在林晚缠着厚厚纱布的腹部,想起主治医生说的“贯穿伤”、“失血过多”、“差点没救回来”,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是这个女孩,这个她曾经百般看不顺眼、刻薄刁难的女孩,用她单薄的身体,挡住了致命的危险,护住了她的儿子,护住了她的孙子!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儿子婚礼上林晚被自己当众刁难时的隐忍;儿子顶撞自己维护林晚时,林晚拉住儿子手臂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有那些温伯“无意”透露的、关于林晚“别有用心”的流言蜚语……自己怎么就那么蠢?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蒙蔽了双眼?
悔恨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赵慧兰颤抖着手,想碰碰林晚露在被子外面、同样苍白冰凉的手,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她没有资格。
她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晚沉睡的脸,看着那象征着生命脆弱与坚韧的监护仪屏幕,泪水无声地流淌。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林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有些模糊,身体的沉重感和腹部的钝痛让她不适地蹙了蹙眉。视线慢慢聚焦,她看到了站在窗边不远处的身影。
是沈老夫人,赵慧兰。
林晚的心下意识地微微一紧。过往那些冰冷刻薄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她抿了抿苍白的唇,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和疏离,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赵慧兰看到林晚醒了,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掠过巨大的慌乱和羞愧。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让她无地自容的场面,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慧兰看着林晚那双清澈却带着疏离的眼睛,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缠满纱布的身体……所有的悔恨、愧疚、自责如同火山般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往前踉跄一步,扑通一声,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林晚的病床前!
“晚晚……晚晚啊……”赵慧兰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她伸出颤抖的手,想碰林晚,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死死抓住了洁白的床单,哭得浑身颤抖,“是我糊涂!是我瞎了眼!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晚晚!”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积压了二十年的悔恨和这迟来的醒悟,都化作泪水倾泻出来。
“我听信了温伯那个畜生的话……他骗了我二十年啊!这几年他挑拨离间让我错怪了你啊,他处心积虑要害死聿深,要害垮沈家!是我蠢!是我害得你受尽委屈!是我害得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晚晚……妈错了!妈给你磕头!妈求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个老糊涂吧……”
赵慧兰哭喊着,竟真的作势要磕头。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跪在床前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甚至要磕头的沈老夫人,她心中那堵由过往委屈筑起的高墙,在巨大的震惊和眼前这真实的忏悔面前,轰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过往的冰冷刻薄,与此刻这卑微到尘埃里的痛苦忏悔,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冲击。
“您……您快起来……”林晚虚弱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可腹部的剧痛让她动作一滞,只能无力地躺着。
赵慧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晚,脸上满是泪水和深深的祈求:“晚晚……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原谅……我过去做的那些混账事……死一百次都不够……可是……可是聿深他不能没有你啊……孩子也不能没有妈妈啊……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你和聿深情深的份上……再给我……给我这个老糊涂一次机会……让我赎罪……让我补偿你……”
她哭得肝肠寸断,每一句话都自肺腑,带着沉甸甸的痛悔。
林晚看着她布满泪痕、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听着她泣血的忏悔,再想到昏迷前沈聿深紧紧握住她的手传递的温度,想到那个未曾谋面却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心口那处坚硬的地方,终究是被这迟来的、汹涌的泪水,一点点冲刷开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没入鬓角。
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这无声的泪水,像是对过往委屈的告别,也像是对这迟来醒悟的一声沉重叹息。
病房里,只剩下赵慧兰压抑不住的、痛彻心扉的哭声,和林晚无声滑落的泪。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一段冰冷的关系,似乎在这泪水中,开始艰难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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