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在寂静的紫禁城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翊坤宫内,年世兰并未安寝。她换了一身极其低调的深蓝色暗纹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周嬷嬷和颂芝侍立一旁,脸上满是担忧和恐惧。
“娘娘,万万不可啊!那分明是个陷阱!黄规全早已是废子,岂能轻易递消息进来?定然是有人设套,要引您入彀!”周嬷嬷几乎要跪下来劝阻。
“是啊娘娘,御花园西北角那般偏僻,又是这个时辰……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颂芝也急得眼泪汪汪。
年世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却异常坚定:“正因是陷阱,本宫才更要去看一看。”
“娘娘!”
“不必再说。”年世兰打断她们,声音冷静得可怕,“对方既然出招,本宫若是不接,岂非示弱?而且,他们选择用香料旧事和冷宫做饵,说明他们手里确实可能握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或者……那包毒药。”
她转过身,看着两个心腹:“本宫自然不会真的独自一人去。嬷嬷,你安排我们最得力的两个暗卫,提前埋伏在西北角附近,但要绝对隐蔽,若非本宫出信号,绝不可现身。颂芝,你留在宫里,若本宫卯时未归,立刻去惊动皇上,就说本宫噩梦惊悸,突急症,请皇上来!”
这是兵行险着,但她必须冒这个险。不仅要看清对手是谁,更要趁机抓住可能的证据,甚至……反客为主!
“娘娘……”周嬷嬷和颂芝知道劝阻无用,只得含泪应下,心中祈祷万千。
年世兰系好斗篷,戴上风帽,遮住大半张脸,悄无声息地出了翊坤宫侧门,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御花园在夜晚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迷宫。树影幢幢,怪石嶙峋,风声掠过枯枝,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西北角更是偏僻,靠近宫墙,平日少有人至。
年世兰依着记忆,谨慎地穿行在熟悉的小径上,每一步都轻若狸猫,耳朵捕捉着四周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狩猎般的兴奋和警惕。
终于,她看到了那片约定的地方——几株高大的柏树掩映下的一小片空地,旁边还有一座废弃的假山石洞。
空无一人。
只有风声和虫鸣。
年世兰停下脚步,隐藏在树影里,屏息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难道对方察觉了?还是根本就是个恶作剧?
就在她疑窦丛生之际,假山石洞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
年世兰浑身一凛,目光锐利地射向那边。
一个佝偻的身影,极其缓慢地从石洞阴影里挪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年世兰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然是黄规全!只是他比记忆中苍老憔悴了太多,脸色灰败,眼神浑浊,穿着一身破旧的太监服,浑身散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皇……皇贵妃娘娘……”黄规全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似乎想跪下,却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
年世兰并未立刻上前,依旧隐在暗处,冷声道:“黄规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约见本宫。”
黄规全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努力看向年世兰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才……奴才已是将死之人……没什么……没什么不敢的了……娘娘肯来……奴才……奴才就算立刻死了……也值了……”
“少废话!”年世兰不耐地打断他,“你说你知道香料旧事的真相?与冷宫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一句虚言,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规全似乎被她的杀气慑住,身体抖了一下,才颤巍巍道:“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当年……当年指使钱太监的……确实……确实不是安常在……”
年世兰心头一紧:“是谁?!”
黄规全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好半天才喘过气,声音更加微弱:“是……是冷宫……冷宫里那位……废后……乌拉那拉氏……”
废后?!年世兰瞳孔骤缩!竟然真的是她?!她不是早已失势被囚,形同死人了吗?怎么还有能力指使钱太监?!
“荒谬!”年世兰厉声呵斥,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早已是废人一个,如何能指使外朝太监?黄规全,你死到临头,还想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奴才……奴才没有胡说……”黄规全喘着粗气,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极其陈旧、边缘已经磨损的香囊,“娘娘……请看……这个……这是钱太监自尽前……偷偷塞给奴才的……他说……若是他死了……就让奴才把这个……交给能扳倒真正主使的人……”
年世兰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香囊。那香囊的样式和用料,分明是多年前宫中旧制,上面绣着的图案,也隐约是只有皇后才能使用的凤穿牡丹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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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什么?”年世兰声音紧。
“是……是废后……写给钱太监的密信……还有……半块……能调动她埋藏在宫外暗桩的……玉佩信物……”黄规全的声音越来越弱,“钱太监说……废后许诺他……事成之后……助他家人脱籍……还他自由……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最终被灭口。
年世兰心脏狂跳!如果黄规全所言属实,这将是扳倒废后、甚至揪出她背后残余势力的铁证!但是……这未免来得太容易了!就像有人故意将证据送到她手上一样!